雪月新城:桓庄之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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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飞来赃祸

    却说十六日当天,宗伯伯胜吩咐韩简留下照看公孙枝,随后便返回曲沃,在武宫草草地举行了饮至之礼。仪程结束后,夕阳的余晖开始逐渐减淡,夜色很快就要降临了,宗伯即命随行的士卒留在武宫听侯君命,随后便带着族众离开了。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出武宫后他会与族众同行一程,待抵达公宫东门外,自己就要入宫向国君报告在杨国的见闻,其余人等则带着行李用品回府中安置。可意外的是,正当伯胜离开了车队准备入宫时,突然从巷道中蹿出了一条发疯的猎狗,紧随其后的还有十几个拿着各式捕猎的器具的仆隶。在他们的追逐下,猎狗仓皇窜入行进的车队中,不少战马受到惊吓脚步也乱作一团,装载行礼用品的重车更是因此而侧翻,将车上箱奁被抛洒了一地。

    “越是忙碌偏就越容易生乱!”听到身后的喧闹声,宗伯感到十分震惊。正当他返身回来准备要查看究竟时,突然听到“扑哧”“当啷”的声响,一支羽箭远远地飞了过来,从奔跑的猎狗的脖颈上穿过,直接钉在了车轴上。慌乱的人群皆为之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羽箭射来的方向,正见到公孙开(庄族瑕氏第二代,字子张,通称瑕伯)与公孙焯(庄族子我氏第二代,通称子我伯)同乘一车从幽暗的林荫道中缓缓驶出。

    “原来是宗伯回来了。”公孙开阴阳怪气说道:“这几日庶务繁杂,未来得及到城外迎接,还望宗伯莫要怪罪!”

    “子张言重了,本来就是一桩小事,又怎敢有所烦劳?”公孙否虽年龄要比公孙开小几岁,但辈分却要高公孙开一头。他实在看不过瑕伯这副傲娇的模样,故而说话时便以“老夫”自称:“老夫正要进宫面君,就不能与你闲叙了。他日得闲,不妨来府饮上一杯!”

    “叨扰是不敢的!”公孙开懒懒地跳下车来,又慢悠悠地走到人群中,随意扫视地上散落的物品并随口打趣说:“出门遇猎狗,主人定有所获,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嗨!正忙乱着呢!”公孙否冷冷地看着瑕伯的举动,言语中充满了不屑:“子张还有心取笑老夫?”

    “哎吆!看我这……怎么这么不懂事,光顾着添乱了!”公孙开随即俯下身去,将一堆杂物递到一旁的仆隶手中,同时还转头对公孙焯说道:“既然遇见了,就该帮宗伯收拾收拾,别光看着呀!”

    “这些仆隶有的是力气,哪里用得着……”公孙否急忙推辞道:“哪里用得着你们上手,快别弄了!”

    “今以玉璧十双、绢帛百匹贡献主孟,万望如前所约,来日富贵同享,外仆杨……杨昭敬奉……”说话间,公孙焯从地上捡起一支用绸缎装饰的竹简,还饶有兴致地打开了一字一顿念了起来:“这杨昭是何许人也?”

    “这……”听到公孙焯念出的那些话,心中感到万分惊愕,忙走上前去拿过竹简细看,却发现简牍所写与公孙焯口述一字不差,顿时便冒出了一头冷汗:“这从何说起?”

    “原只是说笑的,谁知道……”公孙焯假意致歉道:“都是一些……怪我鲁莽了,宗伯千万不要介怀!”

    “这这……”看到这把自己从未见过的竹简,公孙否也颇有些无奈,只得辩解道:“老夫从未见过这些……”

    “定是什么人给错放的!”公孙开出面维护,笑着说道:“宗伯是何等谨慎之人,我都是知道的。”

    “对对对!”公孙否附和着说:“肯定是有人胡乱……”

    然而正当公孙否自感庆幸的时候,公孙开大约是没有站稳,突然向后一个趔蹶,后脚跟正好踩在一个朱色木箱的一角。箱盖被他这么一踩便歪倒在地,从中掉出几件用布帛包裹的玉璧,直让公孙否更感惊愕:“这……”

    见此情形,公孙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随手指向了跟在后面的几辆重车说道:“这不会……车上真有绢帛吧?”

    “尽胡说些什么,宗伯是那样的人吗?”公孙开出言化解:“君子行使四方,难免会遇到一些需要打点的场合,带些玉璧也是应当的,偏你要胡思乱想!”

    “子张说得太对了!”公孙否已然感觉到公孙开是故意拆台,却还是满脸堆笑地说道:“这就是我启程时带着的,为的就是防着有些事情不便,总需要币帛开路,你看这……事情太顺利了,竟然都没用上!”

    “宗伯才智过人,实在是我等公族的楷模啊!”公孙开假意奉承了几句,又显出一副要回避的样子,赧然说道:“那……既然还有要事在身,我这……就不添乱了,那就……过几日?”

    “使得使得!”公孙否感到万分尴尬,只得一个劲地应承道:“定然备下美酒等候,只盼你们二人能赏光才是!”

    “这……自然是要去的!”公孙焯也在一旁打趣道:“宗伯帮助君上署理宗亲事务,从来都井井有条,如今出使杨国又不辱使命,实在让人心生敬佩,正想要登门请教呢!”

    “这请教是不敢当的!”公孙否摆了摆手:“你们能来,让家里热闹些,是我求之不得的!”

    “那……”公孙开又说道:“那就说定了!”

    “一定一定!”

    ……

    “我左右小心,却还是中了他们的圈套……”看着公孙开与公孙焯笑着离开的背影,公孙否顿时委顿了下来:“平白给我添上这么一桩事,你们这是要图什么呀?我这……”

    此番北上出使,公孙否费尽心机四处打探消息,端是把自己浑身的解数都使出来了,这才掌握了杨国司马子国勾结戎狄截杀伯姬的诸多细节。此番他刚刚出使归来就急着要进宫面君,也正是担心夜长梦多,怕国内主使之人暗中作梗,将这些消息全都打乱了。可公孙开和公孙焯却偏偏要在这关键节点上给自己来这么一出,让自己平白担上了勾连杨国司寇子上(杨公子昭),以陷害司马子国的名声。如此一来,即便是自己将了解到的细节全都禀告了国君,可也终究难以逃脱因私废公的嫌疑,让所有的证据全都打了折扣。

    而让公孙否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是,在杨国逗留的这段时间里,他虽然知道司马子国在曲沃有靠山在,但却并没有查清楚这靠山究竟是谁。而如今公孙开、公孙焯这么一闹,明明白白地就是要告诉自己,他们就是司马子国的靠山,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以公孙开的城府心性,他何至于要为了给自己增添那么一丁点的嫌疑,就贸然在公宫之外当着众人的面就暴露出来呢?这实在是太不合逻辑了。

    进宫的路上,公孙否细细琢磨了半晌,却终究还是没想明白这其中关节。待羚趾出到殿外宣召,公孙否已然没有时间再想,只好硬着头皮进到路寝去向国君请安。

    “宗伯一路劳苦,让寡人深感欣慰。”国君倚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本该到武宫去参加饮至礼的,只是有寒疾在身,实在是浑身无力,故而只能失礼了,还望宗伯不要怪罪!”

    公孙否忙躬身道:“身有疾患,便当休养为先,微臣如何敢有其他的想法?”

    “这次出使杨国,宗伯做得很好!”国君夸赞道:“韩简、韩昶也都是当用的,能够顺利救回长姐,算是大功一件,该有所奖赏的!”

    “这都是臣当做的,哪里敢受君上如此夸赞!”公孙否谦辞道:“这两个子侄虽说武勇尚可,可毕竟缺少历练,君上愿意以重任相托是他们的福分,该让他们来谢过君上的器重才是,哪里还敢接受什么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