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新城:桓庄之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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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芳踪难觅

    当国君安排士蒍暗中查访公族抗拒出兵的真实性以及其中的缘由时,当季姜在曲沃城中四下里拜访并找寻得见公孙枝的办法时,那个素来被人视为浪荡子弟的狐偃,却正驾着戎车奔走在北国苍茫的大地上。

    十几天前,得知陵苕突然出走的消息,狐偃顿时乱了心神,便也顾不得与族中的父老告别,就带着一队人马踏上了追赶陵苕的道路。这一路上他边赶边问,足足寻访了十几天时间,才终于确信陵苕的确是返回曲沃了,于是他就马不停蹄地下了西山进入了贾邑境内。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狐偃迎面遇到了自己的兄长狐毛所带领的队伍。

    “兄长不在家里好好侍奉父亲,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见到满身风霜的兄长,狐偃满不在乎地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狐毛急吼吼地将狐偃拽下车来,又拉着他走了好远的路,直到确信他们的话不会被旁人听到才停了下来:“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事吗?”

    “我这次回部族报喜也是得了父亲的允许的,怎么在兄长眼里,不管是做什么都是闯祸了?”狐偃情知来者不善,但仍然狡辩道:“对了,我还帮着申氏那个孺子护了吕氏的周全,兄长不会因为这个就说我闯祸了吧?”

    “别跟我东拉西扯的,我问你!”狐毛压低了声音问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你心里没底吗?”

    “哦……你说她呀?”狐偃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枯树上:“她叫叔隗,是我……去清原打猎时买回来,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你还装!”狐毛将右手握紧扬了起来,在空中停顿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打下来:“现在整个曲沃城都知道,她叫陵苕,原先是路寝侍奉国君饮食的婢女,后来不知是何缘故,竟被你给拐走了,是也不是?”

    “你……都知道了?”狐偃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上嬉笑的表情顿时凝滞了下来。但依着他的性子,认错是绝对不可能的,故而也只是沉默了片刻,他就又若无其事地问道:“我还正想问你呢,这几天你见过她吗?”

    “她不是在你身边吗?”狐毛没好气地说道:“赶紧带上她回曲沃,向国君认罪,不能再耽搁了!”

    “早不知道去哪儿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追得这么紧啊!”狐偃挑着眉毛示意道:“你要实在不信,就到我那几辆车上看看,她要在的话你把我捆回去!”

    狐毛抬眼眺望,见狐偃随身的全都是上战阵时用的戎车,车上的甲士也全都体格健壮,显然也没有女子藏身的空间。但他依然不相信狐偃的话,遂继续质问道:“你是不是把她藏到哪儿了?”

    “天可怜见!”狐偃颇有些哭笑不得:“我这做兄弟的,在你眼里就一句真话都没有了吗?”

    “唉!真是成事不足!”从狐偃的表现来看,似乎也确实不像是说假话,可越是如此,狐毛便越是揪心:“这些话你跟我说还好,可回到曲沃国人追问起来,他们会信吗?”

    “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狐偃满不在乎:“大不了,人们要追问起来,我全扛下便是,绝对不拖累你们!”

    “哪儿有那么简单!”狐毛痛惜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记不清了!”狐偃无奈地摊开双手:“可能是初一、初二,也可能是上个月底……反正她一不见了我就开始追赶,都十几天了吧?唉我说,你光是在这里拦我了,就没见她过去?”

    “我哪里有这种闲心?”狐毛满怀忐忑,嘴里说着一套话,可脑子里的思绪早不知到哪里去了:“之前我三番五次派人去找你,让你早日启程返回。可派去十几个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我着实是担心,所以才打算亲自你拿你,一路上就别见过有别人……”

    “不会吧?我也是一路问过来的,有很多人都见过她的……”

    “唉对了!”狐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派去的那些人呢?他们就没见到你吗?”

    “呃……”狐偃很难为情地摸了摸额头:“见……是见过,不过我看他们一路风霜,一个个都饿得不成人样了,担心对身体不好,所以……”

    “我真是小看你了!”狐毛这次更加恼怒了:“连我派去的人你都敢扣起来!”

    “我不是……”

    “她是单独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一个叛徒跟着!”

    “还等什么!”狐毛拔腿就望停车的地方走去:“待会儿吩咐下去,让你的人沿路散开仔细搜寻,定要把她找到带回曲沃!”

    “这至于吗?”狐偃紧跟着兄长的步伐:“带到别处不行吗?”

    “不行!你是想让全家人跟你一起流亡吗?”

    “那你呢?”

    “我回去在曲沃城内外安排人手,就算她回到曲沃也是一样的!”狐毛说着就跳上了车,命令御戎调转车头回走,同时还不忘训诫狐偃:“以后好自为之!若是再有这种事发生,我打断你的腿!”

    “主人,怎么办?”臾武跳下车来问道。

    “找呗!”狐偃遥望着车队扬起的尘土,失神落魄地问道:“我们本来不就是为了找她吗?吩咐下去,所有人以戎车为组,沿路上查访她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来报。若是看到本人,别管她闹什么情绪,只管抓来便是!”

    “唯!”臾武正要去安排,但刚走出几步就又转过身来:“可是,万一有消息了,该到哪儿找你呢?若是找不到,是回曲沃吗?”

    “你猪脑子啊?”狐偃没好气地问道:“还记得那座别院吗?就在那儿等着!”

    “哦,知道了!”

    见臾武没有动身,狐偃不解地问道:“你还等什么?”

    “我是想……”

    “有屁快放!”

    “我怕你骂我!”

    “这样子我就不能骂你了吗?”狐偃举起马鞭吼道:“我还打你呢!”

    “好好我说!”臾武推开手说道:“我好像记得,那骊戎的女俘一共有两个,这叔隗是长姐,她还有个妹妹……”

    “骊戎?”狐偃惊讶地问道:“什么骊戎?”

    “伯氏没跟你说吗?”臾武显然也很惊讶:“刚刚跟伯氏的御戎聊了两句,说现在曲沃城都知道了,陵苕本来只是去年征伐骊戎时抓来的俘虏,是被富顺密送入宫的……”

    “还有这种事?”听到这些话狐偃就好像被雷劈了一般,脑子里各种杂乱的思绪飞过,直让他感到天旋地转:“怪不得,她的性情会如此倔强!说不定,她就是骊山戎王的女公子……这就全说通了!”

    “据说国君对她十分宠幸,还有意将其纳为侧妃,典礼所需的礼器都已经让工匠赶制了。后来,只因富辰杀人,国君怕因此而引火烧身,才不得已将陵苕放出宫安置,只等着风头一过就接她回来……说不定那所别院,就是国君给她准备的,我们还去吗?”

    “怪不得兄长会这么上火!”

    狐偃在脑海中不停地盘算着,假如事情真是这样,那么臾武的猜测便也就不无道理了。但经过细细回想,狐偃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当初他们发现别院的时候,当时只有陵苕一人居住,国君若真有意将她纳为侧妃,哪至于会如此疏忽?就算是不方便派寺人宫婢跟着伺候,也该在暗中安排一些甲士保护着才对啊,何至于让自己随随便便就把她带走了?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可换个角度来想,如果陵苕并没有那么受宠,或者是因为亡国之恨不肯屈就杀父仇人,自己偷偷地跑出宫来的话,那她为什么又要选择这样一个荒僻的别院呢?而且从当时的情景来看,这座别院显然是经过悉心打理的,而自从自己将陵苕掳走之后,再去打探就再也没有发现过其他人的踪迹,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随着思绪的不断蔓延,陵苕在自己身边时的种种表现,以及她深藏不露的情绪都全部展现开来。狐偃突然意识到,她长久所展现在自己的面前的那副孤傲样貌的背后,隐藏着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深重且无处宣泄的忧虑。她在忧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