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城外的林间小道。

    杨宇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茂密树林，饶有兴致地欣赏景色。

    此次他出来，是去林家城外的炼铁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现在实验室的设备非常简陋，已经不仅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

    过于落后的设备越来越难满足他的实验需要，很多实验器材，仅仅靠工匠手里那些简陋的工具，根本没办法制造出来。

    换句话说，他现在面临的主要矛盾，是日益增长的美好科研需要和不先进不充分的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

    解决办法很简单，把实验结果运用于提升生产力，制造更加精良的设备，从而增强科研能力。

    达到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状态。

    前世许多著名的科学家，同时还是极其富裕的商人，例如爱迪生，若是没有他的公司，也不会有后来接连不断的上千项发明创造。

    所以，之前一打听到林府名下有铁坊，他就早有盘算，现在才正式过来考察。

    林家铁矿在一座名为乌梅山的山脚下，因山上有成片的乌梅林而得名。

    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地，脚下的道路满是漆黑的木炭碎石和铁渣，布靴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目光所及之处，山脚下便是林家铁坊的竹棚。

    露天挖凿的铁矿石，斑驳的山体上坑坑洼洼，赤红色的矿脉清晰可见。

    “赵管家，你们可算来了，这个月的百锻钢咱们是超额完成目标，足足有上万斤呐！”门口一位老汉带着几位工匠出来迎接。

    老汉看上去五六十岁，但是精神矍铄，一身短褂露出的腱子肉尤为硬朗。

    赵管家扶着老汉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很好很好，老爷也重重地表扬了铁坊诸位师傅。”

    “请问这位是？”老汉好奇地看向杨宇。

    能够站在管家边上，可见地位应该不低，但自己从未听过府里有这个年纪的少爷。

    赵管家微笑着介绍道：“这是老爷的远房亲侄，杨宇。”

    “小宇兄弟，这位便是咱们乌梅山铁矿的总管，李师傅。”

    “李师傅你好，我这次来，是想参观一下咱们铁坊的炼铁过程。”杨宇拱了拱手说道。

    李师傅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没问题，就怕管家和少爷你们嫌弃咱们这铁坊脏兮兮的，跟我来吧。”

    杨宇几人随即跟上，李师傅带着他们几人参观整个铁坊冶炼的步骤。

    只见工人先用柴火焚烧岩壁，然后用葫瓢盛满冷冽的山泉泼上去。

    坚硬的矿石在剧烈的热胀冷缩下不再坚硬，工人用铁镐很轻松就能敲下一大片。

    工人把挑运出来的矿石，堆放在工棚下面。

    大块的矿石先用铁锤敲碎成细块，再放入铁臼进一步捣碎，细碎的矿石有助于融化。

    杨宇默默记下，没有工程机械，只能依靠人力的挖矿方法，用火烧法倒是常见。

    “这边是熔炼矿石的地方。”

    李师傅介绍道，几人来到长排的竹棚前面。

    竹棚下面，整齐排列着十几座半人高的熔铁土炉，其中一部分炉口正冒着黑烟。

    只见工人将捣碎的铁矿石与煤炭、灰石按照合适的比例，均匀搅拌混合在一起。

    “灰石可以促进形成炉渣，杂质被吸收成炉渣沉淀了，熔炼出来的铁质量才能更加纯净。”李师傅边讲解道。

    一座刚准备点火的土窑面前，工人用刨花引燃木炭，木炭持续加热矿石混合物。

    旁边一人奋力推拉牛皮风箱，空气吹入后，火焰迅速升腾。

    “这熔炼铁矿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结束的，长达数个时辰，鼓风的工作一刻都不能停歇，这几位工人会交替上工推拉风箱。”

    李师傅说完，带着众人向末端的土窑走去。

    土窑是按照炼铁的先后步骤排序，十几座土窑一轮下来，工人们才能无缝衔接，有条不紊的进行。

    有工人观察着铁炉的状态，负责往炉顶添加辅料和煤炭。

    每当煤炭烧尽，就用铁锹搅动红热的矿石，上层的煤炭下落，工人就在顶部倒入新的一层煤炭和辅料，一直重复这个步骤直到铁矿石不断融化。

    众人走到最后一座土窑前停下，经验老到的李师傅用铁锹插入炉灰，从缺口处看了眼里面暗红色的铁块。

    “这座窑已经烧了足足八个时辰，可以开窑了。”

    随即吩咐工人上前，用铁锹扒开顶部的炭灰和炉渣，铁钳夹出红热状态的粗炼铁块。

    “这就算冶炼完成了吗？”杨宇出声问道。

    “远的很呢，这只是粗炼出来的生铁，里面还有很多杂质。”李师傅摇摇头说道。

    杨宇点了点头，跟他猜测的一样，这种简单的矮土窑，木炭燃烧产生的温度不够高。

    估计最高撑死也不过1200度左右，只能够熔化金银铜之类相对低熔点的金属，无法熔化熔点高达1500多度的铁。

    工人夹出呈不规则形状的粗炼铁块，用铁凿切分成合适的大小，转移到一旁的锻铁间，放到铁砧上进行锻打。

    锻铁师傅个个膀大腰圆，双臂肌肉狰狞，古铜色的皮肤上面沾满黑色的灰渣。

    只见一名师傅灌下一口白酒，立即提气运功。

    身形鼓动之间，双臂肌肉更加膨胀，仿佛蛰伏的深山猛兽，欲择人而噬。

    杨宇不禁侧目而视，显然这位锻铁师傅是一名内劲武者。

    “咱们府上最近新出的这白酒，着实是好东西，一口闷下去，这运起功来都更加顺畅带劲！”李师傅得意地笑道。

    “这不还没到月底，咱们就超额完成这个月的产量，生铁都不够锻造了，咱们打算着再开几座土窑。”

    “老李啊，劲酒虽好，可不要贪杯哦。”

    赵管家拍了拍李师傅的肩膀打趣道。

    “您放心，咱们这身板，十杯下去都不带喘口气的！”李师傅挺起胸膛，颇为自豪。

    “嘿！”

    一声呼号响起，锻铁师傅高高地抡起巨锤。

    “噹！”

    巨锤猛然落下，锤击着海绵状的铁块，火星四溅，黑色的杂质在巨大的击打压力下被挤压出来。

    随着呼号有节奏地捶打，被重压挤出的杂质和铁的外氧化层一起凝固，像酥脆的面点外壳一样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