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当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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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狂雷涌动之夜

    正月廿五正午,天夏岐州,州治岐巍。

    在天夏十一州中,岐州当属最特殊的一个,其州域面积狭小,仅有两郡,但它的州治岐巍之规模却极其庞大,仅次于天夏都城。

    岐巍坐落在署岐平原的西部,西靠岐峨山,东临诸午河,北至德蒙高原,南依琪燕湖,整体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有道是“四时之景,一城足矣”。同时,岐巍也是天夏唯一一个坊市不分、日夜灯火相继的繁华之城。

    岐巍有多如天上繁星的坐贾行商;有朝府多个部门在夏陆的总部;有前往灵族十四领——腾岐领最安全的通道;有天下十大名山的岐峨山;有昔日天下四大名院的腾岐学院;有昔日大一统王朝的“天都”;有无敌天下四十年的天下第一,等等等等。

    数之不尽的前缀与风流,成就了岐巍独特的吸引力,使它成为天底下最耀眼的城市,无数人的梦中之城。

    岐巍南边的南院门外,一架马车辘辘驶来。

    高大坚固的城头上,身着黑色轻甲的青年们持枪而立,正聚在一起闲聊,这些面带朝气的青年都是腾岐学院的学子,正逢假期,便来此勤工俭学。

    “南院门只通腾岐学院!若要进城还请绕道!”此时,有眼尖的青年看见驶来的马车,立刻大声提醒。

    南院门是岐巍十一门中最特殊的一道城门,因为它是腾岐学院的专属大门。

    在二十年前,腾岐学院还是修炼界数一数二的学院,建立历史悠长,藏书丰富,讲师德高望重,培养出了众多优秀的修炼者。只是近些年来,随着管理不善,腾岐学院日渐衰落,能够顺利达标毕业的学子越来越少,学院也渐渐冷清下来,整个学院十个年级学子拢共不过数百人。

    此时正值腾岐学院年假,少有人来拜谒学院,所以这位青年自然以为城下马车是走错了路,便善意提醒道:“若要自南入岐巍,还请绕行西南的通济门或东南的丰启门!”

    只见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打开车门掀起门帘,克莱顿弯腰走出车厢,朝着城墙上的年轻人们微笑着大声道:“院长回学院,不用绕道吧?”

    “是扬朗尔格院长!”青年朝伙伴们兴奋大喊。

    “院长好!”

    “院长午好!”

    “院长欢迎回家!”

    青年们在城头上兴奋地挥手大喊。

    克莱顿微笑着走下马车,和城头上的青年们一边打招呼,一边进入南院门,马车紧随其后。

    在进入城门的同时,他总算松了口气,低声自语:“终于到了。”

    ……

    入夜。

    腾岐学院,梦觉书馆。

    梦觉书馆坐落在南院门向西一百步处,是腾岐学院的藏书阁,从壹至拾十阁依次排列,与城墙平行分布。

    整个梦觉书馆藏书约八万卷,上承“前八大学派”下至“五大道学”,修炼历史建筑文学技术军阵农事水利等等各个领域无所不包。

    虽然腾岐学院已大不如前,但天夏朝廷每年该划拨给腾岐学院的钱依旧一分不会少,故腾岐学院还能维护如此庞大的梦觉书馆。

    梦觉书馆叁书阁。

    克莱顿将仍在沉睡中的男孩小心抱到床上,点亮蜡烛,然后退到十步之外结阵。

    待阵法启动,乳白色的半球形光膜完全将男孩笼罩,外面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情景时,他转身出馆。

    一刻后,紧跟着克莱顿的影连城自阴影中走出,而后从怀中拿出墨砂笔,看了看阵法,低头在纸上书写:“安全。”

    然后他将纸折好,再用黑布小心包裹,最后放入怀中,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他离开的半刻内,一位不速之客恰好从另一个方向潜入梦觉书馆。

    这位不速之客头发花白,束玉冠,身穿玄色袍,并不遮挡容颜,面容普通,已过半百之年,眉宇间有傲气,一看便是常年身居高位之辈。

    玄袍老者环视周围,澎湃的内力缓缓提聚,随后他拿出怀里的卷轴,内力注入,待其上的阵法激发,才小心将之放在地上。

    随着阵法的启动,玄袍老者闭上双眼,于是他“看”见了不久前在叁书阁里走动的克莱顿。

    “把东西带回了叁书阁吗?”在这个阵法的作用下,玄袍老者看到了不久前的过去,喃喃自语。

    他昨日得到家里消息,说“扬朗尔格•克莱顿明日将携重宝归腾岐学院”,遣他今日前来查看。

    老者还想再看,画面突然消失。

    “时间到了。”玄袍老者又拿出一个卷轴,沿着激发轨迹注入内力,也将之放在地上,于是一个范围囊括了一半梦觉书馆的隔音阵被激活。做完这一切,他才迈步进入叁书阁。

    不久后,叁书阁外,哼着小曲的克莱顿掐着时间,重新进入叁书阁。

    只是他刚迈腿进入隔音阵的范围,小曲儿的声音便突兀地消失了。

    在因阵法运转而引起的灵气流动中,他感知到了阵法的存在。

    但这不是他设下的阵法。

    深吸口气,克莱顿眼神变得锐利,额上印记微微亮起,内力在体内奔涌。他左手抬起,五指向内缓缓弯曲,肉眼可见的蓝色内力在掌心凝聚成球状,身体周围不时有闪电状内力溢出闪烁。

    克莱顿快步走向叁书阁,小心推门进入。书阁里,耐腐蚀的硬木制作的书架一列一列摆放整齐,上面摆满了竹简书本,在每列书架前的暖黄灯罩里,蜡烛发着微弱的光,书架上的书籍有年代的气味。

    克莱顿轻轻走在书架与书架之间,额上印记闪亮,雷电环绕的蓝色灵气球在手心迅速凝聚成形。忽然,克莱顿脚步一顿,抬起右手,手里握着的圆柱形幽香木制的阵法开关大亮。

    于是他立刻将内力注入其中,加固阵法。

    保护寒燚的阵法被触碰了,这说明来犯之敌已经找到了寒燚的位置,并在试图解开阵法。

    好快,但再快,我也找到你了!克莱顿深吸一口气,眼中寒芒一闪。

    下一刻他向前一跃,体内的内力更加迅速注入左手蓝色的内力球。

    灵气球由蓝转紫。

    克莱顿落地,左手将内力球向前推出。

    这一击不仅是为了试探出敌人的具体方位和修为,也是他接下来印记命中的前提。

    “轰!”饱含雷霆属性的内力球轰然释放,瞬间的内力爆发直接将周围的书架和书籍全部摧毁,一时间书架碎裂、书页翻飞。但那内力球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在爆发的瞬间扩大成一间雷霆囚笼。

    克莱顿的第九印记:雷狱。能将敌人困在其中。

    克莱顿闭眼站在飘落的木屑纸张之中,周围都是书页木头破碎落下的声音。

    这时雷狱中左边忽然出现一道雄浑的气息。

    在那里!

    克莱顿猛然睁眼,眼中雷芒疯狂闪烁,左手几乎是在瞬间就再度凝聚出一颗蕴含雷霆内力的内力球,其中的狂暴气息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克莱顿毫不犹豫地举起左手对准侧前方,额上印记闪亮,眼中紫色电芒猛然璀璨。

    第八印记·龙铠。

    “轰!”

    克莱顿左手凝聚的紫色内力球在将出手的瞬间化作雷霆长枪,随后克莱顿用力掷出,于是长枪所过之处,沿途一切都被摧毁,直到在击中预测的目标位置后才发出爆炸的巨响。

    命中了吗?

    没听到敌人的声音,克莱顿眉头大皱。将阵法开关收入怀中,左手和右手上雷芒同时闪烁,他缓步走向爆炸的中心。

    待走近牢笼,克莱顿呼吸一滞。

    爆炸的中心,紫色雷电构成的牢笼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被他用龙凯炸出来的大坑,牢笼四周火光闪烁,燃烧的书页落在雷电牢笼上,嗤嗤作响。

    龙铠没中,之前的雷狱也没有中。他被骗了。

    一瞬间汗毛倒竖,克莱顿立刻感到自己被一道强烈的杀气锁定,他迅速转身抬起右手挡在身前,右臂上的闪电状内力顺势包裹住他整个右手手臂。

    与此同时,克莱顿左手连点三下,额上印记迅速闪亮,三个印记瞬息完成释放。

    第一印记:静神。释放期间强化对灵气的感知,更快地恢复内力。

    第二印记:铁骨。释放期间强化身体强度。

    第五印记:引雷。释放期间身体带有雷电,兼具进攻防御作用。

    “嗤。”

    劲风带起飘在空中的碎纸触及克莱顿的右手,迅速燃起细小的火焰,紧接着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狠狠扫在克莱顿手臂上。

    要断了!克莱顿只觉得手臂瞬间传来骨头断裂般的巨痛,然后他整个人都横飞出去狠狠撞在雷狱上。

    “嗯!”眼前一黑,克莱顿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好大的力气!如果不是有铁骨在,加之引雷与雷狱在碰撞时互相的消除作用,他手臂会直接断掉!

    “呵呵呵呵。”忽然有老人轻轻的笑声。

    克莱顿微微皱眉。

    是谁?难道是叛逆追上来了?

    “扬朗尔格院长,晚好。”玄袍老者缓缓走来,轻轻挥手,宛如清风习过,空中的碎纸和他腿上沾染的雷电消失不见,只见衣着整洁的玄袍老者笔直站在克莱顿面前。

    “古家,古云。”克莱顿看向玄袍老者,眼神惊愕中缓缓开口,已然认出了玄袍老者身份。

    古家,一个极其神秘的家族,而古云则是当代古家在尘世间传达古家意见的强者,世称“行走”,木境修为,今已年过五旬。

    “许久不见,克莱顿。听闻你偶得重宝,老夫特来取走。”古云负手而立,淡淡道,“所谓天下重宝,有德者居之。古家乃天下魁首,德为最,当取此宝。”

    “古前辈误会了,晚辈并没有得到什么重宝,还请前辈明白。”克莱顿脸色不变,心中有些许疑惑。

    重宝……是了,寒燚应当也算重宝了,坏了!古云是何处得来的消息?

    克莱顿迅速思考。

    “老夫不知道,除去重宝,还有什么东西,能让腾岐院长的弟子鬼鬼祟祟。”古云声音微冷,“克莱顿,在老夫面前,还要隐瞒?当真如此?”

    克莱顿行礼道:“晚辈诚恳之言,未有欺骗前辈的意思。”

    “是了,宝物诱人。既如此,克莱顿,老夫记得你有龙凯和雷狱两个印记。此二者,前者威力巨大,但难以控制,容易躲闪;而后者形似龙凯,却无威力,只可形成牢笼困敌。于是你以雷狱困敌,凭龙凯杀敌,确能互相弥补,组合成雷霆旋杀术。”古云抬起右手,印记在他额上浮现。

    “不知你如今,”古云额上印记猛然闪亮,“尚熟练否?”

    古云向前伸出右手,体内内力瞬间奔涌,一只由内力构成的吊睛白额大虫瞬息出现在古云身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印记:虎吞之剑。

    “吼!”虎印灵一声怒吼,血盆大口一吐,便是一把剑离弦般直奔克莱顿而去,其中蕴含的强大内力让人心惊胆颤。

    没想到古云一言不合居然直接动手,克莱顿瞳孔猛地一缩,仓促之间,左手一点,印记闪亮,他头上虚空中一道粗如手指的雷霆直劈而下,正中虎吞之剑!

    第七印记:雷罚。

    同时克莱顿咬牙向一侧全力飞扑。

    古云不想再看,只是放下手,让虎印灵挡在面前。

    虎吞之剑在与雷罚碰撞的瞬间引发了剧烈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扩散开来,于是此间绝大部分的藏书都在灵气冲击波中被摧毁干净。

    “可惜了,”古云看着四周的狼藉,皱眉道,“扬朗尔格,看在腾岐院长份上,交出东西,放你一条生路。”

    短暂的沉默后,不远处的克莱顿站了起来,经历了刚才的近距离灵气轰炸,克莱顿此时异常的狼狈。昂贵的袍服破破烂烂,上面有惹眼的鲜红,口鼻皆爬出血蛇,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伤口,而最严重的,莫过于他被冲击波震伤的内脏。

    克莱顿勉强站起,望向古云。

    “印灵离体,灵门印灵者脱胎换骨的一步,你竟然完成了。”克莱顿咽下喉间逆血。

    印灵离体,即灵离境界,是灵门印灵者最重要的一个境界。这个境界与修为无关,只与印灵者的天赋有关系。

    古云虽然成名日久,但毕竟已经老了,若是他没有达到“灵离”的境界,克莱顿还是有把握以伤换伤逼退古云。

    但现在,他毫无办法。

    “你深夜不报名而入我院,重伤于我,毁院藏书,如今还想带走此间之物,古云,你以为你可以如愿吗?”克莱顿调整呼吸,冷漠注视古云,同时他将体内大部分内力迅速流向严重的伤口以稳固伤势,只留下部分内力维持着铁骨的释放,然后深吸口气,前冲。

    “这便是无礼了。”古云微微摇头,隔空一拳轰出。

    克莱顿咬牙侧身,额上印记闪亮。

    第五印记•雷鼠。

    克莱顿脚步陡然加快,瞬移般一步逼近古云!

    古云不躲,拳势不变。

    克莱顿又闪至古云侧方。

    古云面不改色,接连出拳,克莱顿一一闪现躲过。

    就在闪躲之中,克莱顿看准时机,一拳猛击向古云右腰。古云迅速侧身,左手下压欲按克莱顿右手,右拳则毫不犹豫带起呼啸声击向克莱顿脑袋,这一拳若是打实了,免不了血肉横飞。

    克莱顿眼神微凝,鬓发飞舞,立刻收拳后撤,左掌隔空打出,一道雷芒激射向古云面门。

    古云偏头,避开霹雳作响的雷芒的同时踏步而上,左拳继续轰出,一侧虎视眈眈的虎印灵也朝克莱顿飞扑而去,掀起满地书页猎猎作响。

    虎印灵加入战场,克莱顿顿时压力大增,脚尖猛点,改变身位向后连闪,以躲避冲来的虎印灵。

    堪堪躲过虎印灵迅猛的追击,克莱顿刚落地,呼吸变换间,古云左手忽然握拳,额上印记闪亮。

    第四印记·大戟压阵。

    再旁嘶吼的虎印灵忽然对着远处的克莱顿就是一甩尾,尾巴在空中陡然变长!

    “噗!”始料不及的克莱顿被一尾巴抽飞,直觉得胸骨断裂,如被一杆铁戟砸中,狠狠撞在阵法屏障上,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从屏障上滑落,跪倒在地。

    古云走上前,俯视着脸色病态潮红的克莱顿,淡淡道:“雷霆印灵名不虚传,寻常朝境挨上这一下,腰恐怕都已断了。”

    克莱顿的意识渐渐模糊,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便头一歪,彻底晕倒过去。

    等了一息,见克莱顿没了动静,古云才蹲下,一边在克莱顿身上摸索一边不满道:“若不是看在你老师的份上,今日你就别想活了。”

    片刻后,拿到阵法开关的古云走到阵法屏障前,琢磨阵法开关的使用方法。所以他没注意到,自己脚下悄悄出现的黑雾、和角落里不知不觉出现的影连城。

    突然,四面黑影骤起,古云惊呼一声:

    “十字影杀术!”

    (名词解释:

    1.印灵体系:属于修炼体系的一种。出现于神历四百六十七年,距今已有两千五百五十二年历史,属于正统修炼体系。拥有印灵的人即是印灵者。

    印灵体系分为印灵和印记两大部分。

    上天降灵,行于世间。见有缘者,即为印灵。传其八代,方归天地。

    印灵即能力,共有星门、非凡星门、灵门三大系。

    星门:本源及衍生的印灵,如金木水火土、冰雷风刀剑等。

    非凡星门:特殊的印灵,如时间空间太阳月亮等。

    灵门:兽类的印灵,如虎蛇鼠鹰等。

    例如古云便是灵门虎印灵者,扬朗尔格•克莱顿便是星门雷印灵者。

    印记即印灵者使用印灵所需要的“凭证”,一般出现在印灵者的额头,但也有特殊者,如出现在手心等位置。

    印记形状颜色与印灵者印灵有关系,通常一人只有一个印记。

    使用印灵时,印记会显现。进行印记释放时,印记会亮起,同时要进行结印,但彻底掌握的印记可以用自己决定的动作来释放。

    灵气:天地之间的灵气,可为修行者吸收炼化为自身内力。

    内力:修炼者炼化灵气而后藏于体内的力量统称,不同人不同印灵的内力也会有所不同。

    灵离:星门印灵才有的特殊状态,指印灵能够离开印灵者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