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齐青晖。

    答应万雪和杨唯哥的请客约定在国庆前两天履行了，我们约在离校外不远的大排档。但是快到约定时间，杨唯哥突然说自己有事，来不了了。我看着满脸笑意的万雪，只觉得有些尴尬。本来是学弟和学长学姐的聚会，现在变成了有点暧昧不明的约会。

    我把菜单递给万雪，让她先点。她倒是不客气地点了几道硬菜。

    “来份烤鱼吧，你能吃辣吗？那就这个烤鱼，再来个麻辣牛肉片，干锅花菜。我就这些。”她把菜单推给我。

    我指着菜单：“要这个，对，干贝苦瓜羹。学姐，你还要再加点什么吗？”

    她笑着摇摇头。

    初秋还残留着夏日的闷热，但夜晚的风很是舒爽，轻轻地吹上几下，再吃几口麻辣的食物，发些汗，可以振奋人的精神，扫走所有的不快。

    “这家挺好吃的，你的眼光不赖嘛。”万雪吃得欢快，满嘴夸赞的话，我也没有刚到时那般拘谨了。

    我得意地抬起头：“那可不，我之前没来过，但是看网上评论很好，离学校又近。”

    “你很喜欢干贝苦瓜羹？你的勺子就没停过。”她揶揄我。

    我笑道：“挺喜欢的。”

    “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只要那家店有，她就必点，还说那是自己最拿手的菜。”

    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学姐的人缘很好吧，你是不是还认识很多大一的？”

    “没有很多啊，男生中比较认识的就只有你。”

    “女生呢？”

    她一怔，似乎有些不快，但又立马笑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好奇，上次看到你和我们专业的一个女生一起走，你们好像很熟，不像是刚认识的。”

    “哦哦，你说军训那次，那是我的发小。”她低下头吃起了烤鱼，时不时吐出一些骨头。

    我还想追问，但看她如此，也就乖乖地闭嘴，顺带又夸了她一句人缘好。这时候她的笑容明显就没有原来那么灿烂了。之后我们聊到大学生活，她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几乎把她从刚踏入大学的那一刻直至今日的所有大事小事全说了一遍。到后面，我已经听得有点厌倦，菜也吃完了，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她，偶尔配合地点点头，应上几句。

    过了九点，她才哎呀一声，意识到自己说了太久，抱歉地问我：“你不会嫌我烦了吧？”

    我勉强笑笑：“还行，其实听完以后，觉得大学还蛮有意思，很自由。”

    “别自由了，再拖一会儿要赶不上晚打卡了。”

    “这些天不是放假吗？我直接回家。”我朝反方向指了指。

    她诧异：“那你怎么什么都没带？”

    我笑道：“带把钥匙足够了。”

    “我明天才回家，那你路上注意一点，到家和我说一声。”

    我随口答应，结果转头就忘了，反而是她来问我是否到家。

    不知不觉，七天的国庆假期一下就过完了，短得和周末一样。国庆过后，大学生活才算是真正开始。大一的课不像传闻中那么少，几乎每个上下午都有课，我们专业周三全天满课。

    后来，在课上我知道了万雪朋友的名字，人如其名，陶满月。后来的后来，我又觉得人不如其名了，有次见她和舍友在一起，一路大笑，有点像女疯子。但很奇怪，我并不反感。

    接着是部门社团纳新。我和陆又承加入了体育部，万雪升任为督导部部长，毫无疑问，陶满月进了她的部门。再接着是班委选举。我竞选班长落选，陆又承当任体育委员，陶满月选上了他们班团支书。这下，她真如众星捧月般成了香饽饽，我身边有几个男生可能都喜欢她。我最先当然是怀疑骆驼，对骆驼，我很直截了当。

    有天晚上宿舍只有我俩，我直接问他：“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你怎么老问我这种问题，上次军训我不就和你说了，我……”

    我打断他：“陶满月？”

    他皱着眉否认。

    我为了掩饰自己颇为明显的意图，故意又问出了陶满月所有舍友的名字。

    他都否认了一遍，直到我念出“陆婷熙”三个字，他才咬咬牙承认了。

    我取笑他：“喜欢人家就去追啊，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他锤了捶我：“你说的好听，不行，被你发现了秘密，你也得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得有点保障，不然哪天直接被你捅出去了。”

    我发誓道：“我嘴很严。”

    他狂摇我：“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装作一脸轻松笃定地说：“没有。”

    他邪笑道：“你刚刚为什么一下就问我喜不喜欢陶满月？”

    我故作镇定：“军训那次，你盯人家盯得都发毛了，我以为你看得是陶满月，谁知道是陆婷熙。”

    他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那么多人，你偏偏以为我看的是陶满月？”

    我轻拍了拍他的脸：“没错，我以为就是我以为，没有那么多理由。”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嘴硬吧。”

    我掐住他脖子示威：“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揍你。”

    他举起双手：“得，怕了你了。”

    我心虚地看回电脑屏幕，眼神有些飘忽。回想起那次超市相遇，她和一个小女孩嬉笑打闹，那么温柔的言语，那么温柔的眼神，那么温柔的笑容，如果是对我做出这些，我……

    我猛地摇了摇头，狂点鼠标。一旁的骆驼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下估计早已了然。我们却坚决不提这些事，真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却没有人再知道了，当然也包括我们各自喜欢的人。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疑神疑鬼。排除了骆驼，接着我就怀疑一班体育委员，又怀疑三班团支书。怀疑来怀疑去，唯独漏了自己宿舍的陆又承。

    他们都说我是“舍霸”，说一不二，却唯独“偏爱”陆又承。我自己心里清楚，陆又承性格不像骆驼和大熊那般乖张，他低调而又内敛，有时候对待别人过于冷漠，对兄弟却是一等一的好。可偏偏是他，和我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学期都过了大半。

    那天，我们宿舍集体睡迟，到的时候教室空位不多，零零散散，我们也就分开坐了。我和大熊位置靠后排，陆又承和骆驼位置靠中间。那节上的是大学物理，任课老师谢顶严重，可课却教得很烂。再加上他怪异的口音，连我这么个擅长物理的，都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我知道也许老师很委屈，但学得好不等于教得好。又或许学校把更厉害的老师派给了机电院，毕竟我们计算机也用不上什么物理。

    自然而然，班里没什么人听他的课了，大家都偷偷玩起了手机。上课上到一半，前方突然响起了“我要O泡”的音乐。我和大熊开始取笑那个同学，结合最近的高校新闻展开了一顿分析，打赌他多久能关掉。没劲的是，他一下就关掉了。我和大熊还在取笑他，满脸笑容。我不自觉瞥了陶满月一眼，发现她在看斜前方，我朝同一方向看去，发现陆又承竟鬼使神差般地扭过头，两人就这么对看了起来，持续了足足三秒，甚至更久。

    我笑不出来了。大熊看我变了脸色，问我怎么了。我恹恹地回他没事，但我其实已经提不起劲，心中有许多疑惑，许多酸楚，许多愤懑，它们在我心房里撞来撞去，撞得我没了玩手机的兴趣。就这么一时间，我尝尽了“乐极生悲”的滋味。

    此后，我不再只是观察陶满月，我开始观察陶满月和陆又承两个人，于是我明白了，我怀疑这个人怀疑那个人，到最后，自己才是最多余的一个。

    我暗自发誓，我再也不偷看她了，再也不喜……我好像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