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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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章,生于世家,受于世家

    江边,柳枝下,晓霜初退,夜间的薄薄积雪在朝霞之下渐渐消亡,只留似看柳尖上,几朵寒酥未肯消。

    “咚,咚咚。”一声重,两声轻,厚重的敲门声将人从江边隆冬晨景中拉了出来。私塾门外,江枫亭正来回踱步,抬头间呵气成霜,冬日的清晨,即使如他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吱~~”不过片刻,私塾院门轻起,一道身影侧着身子探出头来,打着哈切左右张望,呼出淡淡的雾气。

    “江公子,今日竟如此赶早。”那道身影定睛一看,笑口道。细细看去不过一半大小子,左手中正拿着一道扫帚,右手提着一手炉。

    江枫亭笑了笑道:“林小子今日可有偷懒。”顺手接过手炉,随着渐开的大门,踏入其中。

    “偷懒,那我怎可这么早起为你开门?”闻言林小子翻了个白眼,随后眼珠一转,不等江枫亭开口接着说道:“冬日私塾清早开课较晚,李公子还未到,那,江公子可是来找大少爷的。”说着说着,林小子看向江枫亭的眼睛不禁越发明亮。

    “怎么难道我是来私塾求学的不成?”江枫亭看着面前之人不知为何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你?自然不是,只是于礼,大少爷还在闭门思过中,可是于情的话。。。”言语间林小子渐渐犹豫了起来,带人探望,并不犯什么大错,算不算过错还两说,只是要通报一声,自家先生对这件事的态度上,自己怕不是要挨讨的。

    见面前人久久不语,江枫亭抬脚转身向院中望去,轻口说道:“好啦好啦,莫不是你还憋得住,孟兄禁足这几天,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正好得一日清闲,来开导开导他。”

    林小子一时间语塞,低头看向一边,微微轻声如同夏日细蚊:“你哪日不清闲,少爷平常也不常带我出去啊,出去都是一个人偷偷去找。。。”嘀咕到一半,林小子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来,只是面前哪还有江枫亭的身影。

    恰逢愣神之际,身后传来声响,似是疑惑,又似自言自语。

    “我记得孟兄禁足之处是在这边来着。”只见江枫亭正托着手炉于枯荷池沼旁渐行渐远,行至竹林岔路处自语道。

    “别,那边是私塾讲堂,先生正于案上晨读。”顾不得将手中扫帚放归原处,只是找了个墙角靠好,林小子连忙向江枫亭跑去,生怕一不小心惊扰了先生。

    江枫亭并未抬脚,只是转过身来笑看静立,直到来人停在自己面前伸着头瞪着自己,也不恼随后道:“接下来还望小先生带路了。”

    说是带路,话音一落便向一旁另一条岔路走去,一点没有要随着走的意思。

    一路走过,低头看去道路上已不见积雪,许是真的未曾偷懒,抬头望去或是在深宅中的缘故,竹上还留有淡淡的积雪,只道是“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只要这冬日寒风不把竹上霜白吹落,远远看去就像多出了块块玲珑的美玉。

    “江公子,过了这道门,大少爷就在院中那间屋中,小子我就不进去了。我。。。就帮着看看。”说罢,林小子左顾右盼了一阵,向竹林中退去。

    待人走远,江枫亭摇头失笑,回过身向院中走去,不知是院中少有人活动,除去石台路上,其他地方都留有皑皑积雪。行至屋檐下,正欲推门而入。

    “吱,嗯?”稍稍用力房门依旧纹丝未动,这时江枫亭才低头看去,只见房门上明晃晃挂着一把铜锁。还真是禁足了?家门不说,房门都不让出?

    隔着门户,江枫亭轻呼道:“孟兄,起床了。”语气中颇带有一丝调笑意味。

    “谁?谁!”房中传来惊呼,迷迷糊糊间,像是猛然惊醒。

    “我呀,江。。。”“嘣。”不待江枫亭将口中话吐完,门户中人像是回想过来门外人的声音,连忙拍打在房门上,传来一阵声响,虽说不大,也让靠在房门上正欲侧耳倾听的江枫亭惊了一跳。

    “江兄,我有一事相求,可,可否,帮我带一封信,到那清梅处。”房门中传来轻轻请求,似是虚弱,又似心焦。与此同时门缝中,递出一封书信。

    看得江枫亭不禁扶眉,微微叹息,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轻掩着身子,弯腰将信封揣入袖中。

    “谢谢。”门中人,语气终于带上一丝阔达渐渐放松下来,倒像是孟亭口中言了。

    闻言江枫亭不经面露难色,终是开口道:“别急着道谢,我今日才是有求于你,不知你,,你。。”像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江枫亭几度开不了口。“不知你,对荔姑娘有什么了解。”

    相顾无言,毕竟自己两世为人也才刚过弱冠之年,正当江枫亭忍不住又要扶眉时。

    屋中传来一阵轻笑声:“哈哈哈,咳,咳咳,江兄你怎么也尽想这衩裙之事。”

    一时间,江枫亭竟有几分窘迫。连忙开口道:“不是不是,我是指她可有什么奇异之处。”说完江枫亭就后悔了,这说的又是什么东西,像是在问什么奇珍异宝。

    又是一阵沉默,孟亭疑惑道:“不是该你比我更清楚吗?”

    闻言,江枫亭心中大惊,口中呼出的雾气也不免浓郁了几分。若不是隔着一道木门,定叫面前人瞧去了异样。

    “哈哈,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想听听别人的说法。”这说的又是什么啊。

    眼看越描越黑,江枫亭连忙改口道:“不谈这个了,倒是你,如今搞成这般模样,你真打算和家里对着干,死不认错?”

    屋中沉默半响,伴着一声叹息轻言道:“江兄,青春年华的懵懂深情,怎会是轻轻松松就能忘却的呢。生于世家,受于世家。”

    眼见屋中,又逐渐沉寂了下去,这也并非江枫亭的本愿,想了想自己弱冠之年的见识随后开导道:“我看啦,本质上来说不过是礼数,门当户对之类的,你就是受制于此,见你也不像在乎闲言碎语之人,何不委屈一阵,暗中与清梅姑娘说明,振作起来,取得自身功名利禄,这对你也并非难事,得先生欢喜,得家中一言地,到时岂不比现在容易。”

    言闭,院中渐静,“窸窸窣窣”抬头望去,只见院外竹林在寒风下轻轻摇动,带起一片青色。

    “我明白,谢江兄明悟我心。”

    你明白什么了?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来着,都是不过脑子的。

    “知道就好,那我也不多做叨扰了。”说罢,江枫亭便转身欲走,心中不免熟络了起来,他怎知。。。

    “等一下,江兄请留步。”

    “嗯?”

    “将那书信给我。”

    “嗯?!”

    “我再添些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