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很不错，迎着微风，钟易骑着新能源自行车，踏上了上班之路。

    他回想起昨天的面试，总感觉有一些不真实，直到车胎磕到路上的一块小石头，颠簸了一下，整个人才完全清醒过来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厦楼下，停好车之后，他拿着手机和钥匙，沿着昨天的路，乘电梯来到了八楼，然后刷脸进门，满怀期待地开始他新的职业生涯。

    钟易刚进到办公室，只听到“啪！”“啪！”两声，然后有彩带碎纸从他头顶上方往下掉落。

    还好他反应快，堪堪刹住了脚步，才没让身上挂彩。

    看着不断落下的彩带碎纸，钟易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传说中的才会出现的新人欢迎环节吗？

    “欢迎新同事入职！”清脆的声音响起，正在说话的是一位短发女孩。她生得明眸皓齿，身上穿着白色短袖和粉色短裙，显得十分青春有活力。

    面对一个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以及这位漂亮姑娘的热情和笑脸，钟易对他未来的工作顿时就充满了更大的期待，以至于他都差点忽视了另一侧，有一个带眼镜的男人一脸冷酷地看着他。

    “早上好。”钟易对短发女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她旁边那位依然一脸冷酷的男人，也点头致意，“我是钟易，今天入职，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是池嘉嘉，你喊我嘉嘉就好。”短发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时钟易才注意到她身上并没有铭牌，看来跟他一样也是一位正式员工。

    她清脆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一位是狄自行，我认识他两天了，他都不主动说话，跟我这样热情开朗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样。你要是再不来，我都找不到人聊天了。”

    “我只是说话比较慎重，并不是不喜欢说话。”狄自行冷冷地反驳道，随后对钟易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欢迎，你可以喊我小狄。”

    狄自行身上也没有铭牌，也是一位正式员工。

    “你们好。”钟易边说边走到他选好的座位，放下了随身的物品，“大家可以喊我全名，钟易，我比较习惯这个称呼。”

    昨天离开前他有特意问过林一依，员工的座位是怎么安排的，有没有特别要求。她说挑一个你喜欢的，只要没人坐的位置，你都可以选。

    于是他就选定了这个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面对领导办公室门口和会议室门口，是上班摸鱼的首选位置。一有风吹草动，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并有时间作出反应。

    “哦，你坐在我旁边，太好了。”池嘉嘉走到她的座位旁，顺手摆弄着桌子上巴掌高的人偶，“狄自行也不知道怎么想到，选了那个位置，喜欢背对着一依姐的办公室。”

    “我只是喜欢看到夕阳。”站在池嘉嘉对面上的狄自行伸手扶了扶眼镜，看着窗外，露出了一副深情的样子，“你们不觉得，落日很美吗？”

    池嘉嘉扭头看了看窗外，吐槽道：“拜托，现在是早上，哪里有落日。而且从这个窗看出去，只能看到住宅楼唉，下午太阳会被挡住的，前天天气好的时候都看不到夕阳呢。”

    “这，是一种意境。”狄自行依然呆呆地望着窗外，没有被池嘉嘉的话干扰到。

    钟易能从狄自行的眼神里读出了理工科男人的浪漫，一种不受时间和空间限制的浪漫。哪怕是阴天雨天，哪怕眼前是一堵墙，哪怕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哪一个方向，也不会影响到他们说出这句话，“落日，很美”。

    “对对对。”池嘉嘉连说三个“对”，用这三个字表达了她对这种美的肯定到否定到再肯定。

    钟易给了斜对面的狄自行一个我懂你的眼神，随手打开了自己带来的一包酒精棉片，随口问道：“对了，嘉嘉刚才说前天天气好的时候，小狄也看不到夕阳……那昨天早上我来面试，都没有见到你们，你们都请假了吗？”

    这话一出，池嘉嘉和狄自行同时转过头看向了钟易，欲言又止。

    钟易见气氛突然间变冷，这两位新同事都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他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怎，怎么了？”

    “昨天……我们一直在这里上班啊。”池嘉嘉的声音变得很低沉，仿佛之前那把清脆的声音是她伪装出来的。

    她没有表情，说话的语速很慢，“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我们都在这里……”

    正准备用酒精棉片擦拭键盘的钟易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脑子一蒙，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当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的时候，他小腿开始直直发软了。

    “我们都看见你来面试了。”狄自行用幽幽地语气补充道，“只是没有跟你打招呼。”

    ！！！

    钟易不敢乱动，眼神不敢乱瞟。

    他的目光笔直向前，越过会议室的第一层玻璃，仿佛还能看到昨天他和美女老板在里面面试的情景。

    目光继续越过第二层玻璃，此时，窗外阳光明媚，他能看到有小鸟在蓝色的天空下飞过，有几朵白云在恣意飘荡。

    更远处的不知名的山上遍布着生机昂扬的绿意，在学生时代他曾经和同学们去过那山上探险。

    天气很暖和，但是他感觉到脖子却是凉飕飕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在额头冒了出来。

    耳边传来了的一把声音，一把来自刚认识的年轻女孩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她低声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八个字，“难道，你看不见我们？”

    “嗡——”钟易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有过很短暂地空白，他随后意识到，他好像，可能，大概是遇到了一种他曾经幻想过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但从来没有发生的，只存在于恐怖故事里的情节。

    他设想过自己如果遇到这种恐怖情节，凭借着坚定的意志，他依然能谈笑风声，和这些“家伙”探讨一下其存在的意义。

    但那只是幻想，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钟易的第一反应是吓坏了，并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在理智情况下，钟易作为听故事的人，他会用他能理解的科学理论来解释，比如这只是高维宇宙对低纬宇宙的投影，或者是宏观尺度下的观察者效应等等。

    但是现在，对钟易来说，什么理论都不重要，他没有时间去研究和探讨什么样的理论可以解释这一切。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回答这一句话。

    “难道，你看不见我们？”

    在《西游记》里，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有一个神奇的宝贝葫芦，只要他们喊出那句“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一旦你回话了就会被吸入到葫芦里。

    钟易深知这一点，只要不回答，就不会失去主动权。他克制住自己的眼睛乱瞟，哪怕用余光也不行。在这个不明真相的时候，握有主动权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回答！

    但是不回答，真的能摆脱这个困境吗？真的能把自己当做鸵鸟，只要把头埋起来，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看不见外面的世界，而危险就会自己消失不见了吗？

    何况，钟易做不到把耳朵收起来，正常人的身体也做不到主动控制自己的听觉。

    “哒，哒，哒……”

    门外传来了硬物和瓷砖碰撞的声音，从远到近，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