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钟易醒了。

    他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没有看到任何的景色，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光线的变化，仿佛视觉被剥夺了一般。

    唯有他的“大脑”，感觉像是悬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快速地往着某个方向移动着。

    他意识到那个“大脑”并非是实体的，尽管眼睛没能看见它，但就是能意识到在虚无之中快速穿梭的，其实是他自己的意识。

    在这过程中，他竟然听到了一些不真切的“呼呼”的风声。

    “大脑”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让他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冲击感。

    它似乎是要在摆脱掉某样事物的束缚，然而它的行为让它本身产生了痛苦这种不该存在的情绪。

    撕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在钟易感觉他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梦戛然而止，他醒了过来。

    靠在床头边，钟易扶着额头，喃喃自语：“又做了这种梦……”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离奇的梦，最近几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次这种梦。

    几乎每一次的梦，都是没有景象，只有意识，而结局都是伴随着一阵撕裂感。

    他有记录过梦的次数和频率，以及做梦前发生了哪些些事，但是至今没有任何的规律。

    最后，他只能将这种梦理解成潜意识的无病呻吟，并称之为“错乱梦”。

    黑暗之中，钟易起身来到书桌前，犹豫着要不要拉开窗帘，让月光照亮房间。

    他不知道怎么地，有点害怕拉开窗帘这件事，明明窗外不可能有什么不可理解的事物。

    这种违和感很快消失了，从他决定拉开窗帘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

    窗外一切如常。

    月光洒了进来，书桌上的铭牌熠熠生辉。

    钟易拿起了这个铭牌，看着上面的字样，露出笑容。

    这是眼镜小姐送给他的东西，说是留个纪念。

    纪念他们之间的萍水相逢？还是纪念他见到了眼镜小姐戴着这个铭牌时丢人的傻样。

    钟易说不清楚，默默地把它放了下来。

    移步来到衣柜前，他打开了柜门，看到了那一顶素白色的鸭舌帽，随即想起了它的主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在他回忆里的池嘉嘉和现实中见到的池嘉嘉不完全是同一个人。

    这种割裂的感觉是他在得知狄自行的第二人格把池嘉嘉描绘成恶魔或者是魔鬼之后产生的。

    与其称她为恶魔或魔鬼，钟易更喜欢“魔女”这个称呼。

    嘉嘉真的有这么坏吗？

    钟易倒是不觉得她有多坏，顶多是童心未泯，偶尔作弄周围的人。这种行为是挺贴切“魔女”这个称谓的。

    他记得一依说过两人的实际年龄相差不是很大，但心理年龄相差比较多。

    想来自己的心理年龄也不是太老吧，钟易苦笑一声，把衣柜的门关上了。

    他再次回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把另一个狄自行手写的五页纸铺开在桌面上。

    按照狄自行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好像不是很迫切地需要心理治疗。

    钟易现在知道了狄自行之所以关心林一依，完全是因为厨艺男对自己的做菜水平的自信，以及秉持着“人是铁，饭是钢”的朴素观念。

    主人格的狄自行应该不是喜欢林一依的，至少不是那种喜欢。

    但是第二人格的狄自行就不好说了。他能将他和林一依的第一次见面描述成了天使对他微笑，也能将工作中林一依阻止他做炸药描述成女神对他的爱。

    钟易不敢想象，主人格的狄自行看到五页纸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还是先把这些东西锁起来吧，太危险了。

    将这五页纸放回到抽屉里后，钟易猛然发现，他手上竟然有三样“信物”，还都是最近认识的人有意留给他的。

    陈诗韵的铭牌，狄自行的五页纸，还有池嘉嘉的鸭舌帽。

    这是在玩游戏吗？完成任务，获取道具，解锁成就，最后通关。

    钟易哑然失笑，难不成下一个任务是攻略林一依，从她那里拿到某样道具，集齐几个信物后，开启新的地图？

    使不得，使不得。想到这，他疯狂摇头。

    且不说能不能攻略林一依，就从他跟这个女人打交道以来，输多赢少。

    光是第一天见面，就够自己反省反省，怎么就糊里糊涂地签了合同呢。

    真是因为钱吗，还是当时被美色诱惑到，平时谨慎的自己在不完全了解这家公司的情况下竟然把自己卖给这家公司。

    当然，如今他是一点都不后悔。

    可是反省过后，他还是继续着道。

    那个晚上，在一楼大厅，林一依用很简单的几句话就将他差点逼入了绝路。

    从此之后，林一依就有点肆无忌惮了，拿“传送门”戏弄他，拿“暗恋表白”挑逗他，拿“公司规定”搪塞他。

    他完全读不懂这个女人，如果要将这份“好感”转化为“喜欢”，甚至是“爱情”的话，恐怕要到海枯石烂的那一天。

    反正林一依亲口说了，“公司规定，老娘我是不能喜欢你的”，那就让我们保持纯洁的友谊吧。

    但愿林一依也是这么想的。

    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钟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奇怪，这水怎么没有味道的呢？”钟易举起水杯，放到眼前，怀疑自己刚才喝下去的是什么玩意。

    不仅没有味道，连水灌进喉咙时的湿润感也没有。

    他拿起了茶几上的水壶，又倒了一杯水，仰头喝完，依然没有味道，也没有感觉。

    放下水杯，钟易拿起水壶，往地上倒水。

    只见到水源源不断地壶口流出，冲向地面，然后没入了地面，却不没有流淌开来。

    水壶里的水似乎是倒不完的，倒出来的水都没入在地面。

    “难道我还在梦里吗？”

    钟易放下了水壶，踱步来到了窗前。

    窗外景色如常。

    他不敢打开窗户，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很模糊，也听不清楚是在说什么。

    但这个声音给他传递了一种明确的意愿：不要打开，外面的不是你熟悉的世界。

    钟易伸出双手，用力把窗帘拉上了。

    月光被隔绝在外，房间内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