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盼儿却生妮
1966年的农历八月,北方的天,正是最好的时节。
王秋云,在一阵阵,羊肉汤锅的味道中出生。
这是老王家的第二个女儿。
她没有含着金钥匙,也不带着宝玉石,就这么普普通通的降生。
“唉,又是个二丫头。”
母亲的一声沉重叹息,表明了她出生的份量。老爹爹王子琦,倒是非常开心。
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特意用胰子打了打手,喜得香香的,抱起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管他们是男是女,生下来就是我的宝贝孩子。
这个二妮长的真漂亮啊。”
老爹爹是唯一一个欢迎她出生降世的人。
大爷嫌弃,小叔不喜。
那时候,家里都盼望男丁。
再穷,也喜欢男孩。
王秋云大伯父家,就有男孩。
是可以,在村里可以横着走路的人。
尽管,没有皇位要继承,那时候,大家对男孩的喜爱,是融入到骨子里的。
男人们喜欢男孩,就连女人们也喜欢男孩。
以生育男孩为荣,以生育女孩为羞耻。
生不出女孩,就是女人肚子不争气,婆婆白眼看待,老公不太待见,自己也是脸上没光。承受的压力,可真是够大的。
陆陆续续,王秋云两三岁的年纪,家里又出生了第三个孩子,还是闺女。
嫌弃,与日俱增,王秋云小小年纪,就要在家里干活了。
三岁还是个宝宝,就开始收拾碗筷,打扫卫生,给猪薅草。
猪很肥,不论黑白,爹爹喂的所有猪都叫“黑妮”。
猪草,长的比王秋云高多了。
远远望去,王秋云都在草丛里。
人小,力气也小,薅猪草,半天弄不不了。
经常是吃了午饭,洗了一家人的碗筷,王秋云就拖着沉重的篮子,去地头找猪草。
天都黑了,也才把筐子装满。
娘是从来不找王秋云的。
都是爹爹杀了羊,弄好了下水,去地里找回秋云,帮忙提着猪草筐子。
更多时候,爹太忙,爹忙不得找王秋云。
王秋云就连拖带拽,拉着猪草筐,费劲力气,把猪草带回来,离离拉拉,撒了一地的草。
回来家里,咕咚咕咚喝点压水井的水。
王秋云还要去厨房灶台,给娘烧柴。
肚子咕咕叫,火光特别亮,忍着饿,烧着锅。
一锅水里,烧开,撒上粗面,有时候是蒸榆树叶,有时候是蒸野菜,很多时候蒸的就是红薯。那时候的红薯真多啊!
红薯叶子和秧子,打碎了,喂给黑妮们吃。
红薯洗干净,就是煮汤,蒸熟,晒干,磨粉,家家户户那时候都是主吃红薯。
王秋云不喜欢吃,但不吃就要饿肚子。
没办法,活着最重要。
为了活下去,先填饱肚子再说。
狼吞虎咽,迫不及待。
王秋云再大一岁,妹妹王玉玲,就归宛若看着了。
四岁的孩子,带一岁的宝宝。
两个孩子,竟然有一个是监护人。
背着,抱着,压的王秋云,大喘气。
最怕妹妹哭,一哭,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尿了。
饿了,王秋云就把妹妹给娘喂奶;尿了,王秋云就给她擦干;拉了,王秋云就得用树叶,给妹妹擦屁股。
头生娇,老生亲,最受罪的当中腰。
姐姐王雪云,八九岁就开始挣工分。
半个大人一样,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王秋云,为了妹妹不哭闹,背着她去树林里,去田地里,去看唱戏,去看大人干活。
不管夏天多热,冬天多冷,妹妹都被大人紧紧的系在王秋云背上。
当爹开始杀羊,卖羊肉汤锅的时候,王秋云又得帮爹清洗羊内脏:羊肚,羊肺,羊心,羊肝,羊百叶,羊腰子,羊大肠,羊小肠…………
又脏又腥气,辛苦一夜,拿出去卖钱。
几分钱一碗,还在冬天最冷的时候。
经常冻的手脚通红,脸都冻伤。
根本就是顾个肚子。
王秋云不喜欢羊,实在被那腥臭味,伤到了。
可没办法,王秋云出生在这样的以杀羊宰羊,卖羊肉汤的家里。
再不喜欢,也得洗。
从小,就那么辛苦,都那么辛苦。
小小女孩,只是当时大环境下的一粒尘埃。
自己不能左右命运,只能被生活,裹挟着夹的紧紧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