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老者似乎是在回应二师姐的话，但目光却一直望着许墨初。

    许墨初自知逃不过，将另一只腿也同时放下，跪在地上说道：“是弟子主张的！”

    老者背起手来：“你可知你这样的行为是什么？”

    许墨初点头回应：“知道，师傅，我愿意为雪霁扛下此劫。”

    雪霁正是师姐的名字。

    北弦月在后面听的真切。

    原来是三师兄提议的，并且还愿意帮二师姐扛劫……

    但老者并不买账。

    “你知道什么是劫吗？墨初？”老者背过双手，望向灰色的天际，“你修道三十七年，自识气、渡灵、浮沉、衍海，直至轮桥，尚未到达应劫要求，雪霁不过衍海果位，你也敢说替她挡劫抗灾？”

    说了一大串，老人似乎觉得还有些不够，末了还补了一句。

    “怕不是到时候她为你挡劫，落得个身死道消、神形俱灭的下场。”

    修行之人讲究劫数，并非修为越低，劫难就越容易度过。

    即使是顶尖强者插手他人劫数，也可能会被卷入其中，演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针对自我的杀劫。

    何况两人羁绊不小，境界又相差不大，入劫风险大大提高。

    更重要的是，劫难这种东西，越是渴求，越是模糊，你自以为的成功渡劫，往往只是悲剧的开端。

    这话把云雪霁说得脸色一白，许墨初似乎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异样，抬起头来望着师傅，目光中的自信与坚定不曾减少。

    “师傅，我已有信心度过此劫，突破之时，我从那未来视中窥得一鳞半爪，其中正是有雪霁的影子！”

    老者听完，表情不见放松，恍惚间，眼睛里似乎闪烁出了一道细小的剑影。

    一把尺许短剑在半空中出现，带着凌厉的攻伐之气。

    月梭……

    许墨初和云雪霁立刻意识到了，内心一凉，这是师傅的本命法宝，以攻伐著称，锐利难挡，但二人岂会束手就擒，两人联袂而起，一身道元同时涌起，在身体间形成循环之桥。

    许墨初身上先是出现了一团墨水状的物质，而后逐渐凝聚成一片黑色的领域。

    那是轮桥修士独有的外天地，以道元演化外界天地，以此依托化作渡过苦海的桥梁。

    但仅凭这个想要挡住师傅的月梭？北弦月并不认为三师兄能够做到。

    至于二师姐，他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将自身的道元提供给三师兄，来增强这一外天地的凝练程度罢了。

    看来师傅是铁了心不让他们一起走，北弦月暗中道。

    连月梭都拿出来了，这是要假戏真做？还是真的怒上心头了？

    若是他没记错，师傅对于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不清楚，一直都是放任的态度，此刻这是何意？

    不过就在下一刻，二人与师傅道元碰撞，北弦月立马就感受出来——师傅放水了！

    不……感觉放了个海。

    老头可是天光境界的修士，在修行界可谓是老祖人物，这一境界号称得见日月，霞光共升！

    若是不顾一切释放道元，仅仅是泄露的几缕气机，都能崩山裂谷，一击溃军，又怎会是眼前这雷光大雨点小的动静？

    至少肯定不是区区轮桥“蝼蚁”能够抵抗的。

    溃败之势顷刻之间出现，但许墨初脸色却没有慌乱的神色，甚至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云雪霁。

    这是……有什么依仗吗？

    就在他的道元彻底枯竭下去的瞬间，一道画满了奇怪纹路的符篆被扔了出来。

    上面还带有一点点用作引燃的道元。

    火光自虚空而生，迅速将整个符纂焚尽，当最后一缕灰烬泯灭，异样的扭曲以符纂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开始向着两人身体包裹而去。

    这是……空间波动。

    月梭按照既定的轨迹划过，却扑了个空，那刚刚还在原地的两道身影顿时化为虚无，如泡影般破灭。

    月梭失去了目标，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这才回到了老者手中。

    其中传来些许的意念细丝，把信息传递给了它的主人。

    里面的讯息被顷刻接受，老者微眯起了双眼，嘴里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叶晨晨！”

    北弦月听着这个名字，感受着老头暴风雨前的平静，内心却古井无波。

    不愧是大师兄，居然还有这一手，而且连后事都处理好了。

    叶晨晨，正是大师兄的名讳。

    老者转身快步入殿内，对着北弦月问道：“你大师兄人呢？让他立刻给我滚过来。”

    北弦月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师傅你忘啦！上个月大师兄就已经前往HLD了，走的时候还问你回来要不要给你带当地特产。”

    老人脸色一黑。

    “他有说何时回来吗？”

    “没有，不过按照此前的经历，一般大师兄会在星耀年岁末回来，他是在霜雪之前出发的。”

    星耀是一种有规律但并不常见的星象，对于此界修士来说，星耀指的是头顶那颗曲环星闪烁的时候，星光会化为实物一般的结晶落入大地之上，这个状况大约十年一次，而上一次的星耀，正是在今年霜雪之前发生的。

    北弦月的大致意思就是，大师兄要在十年后才会归来了……这让老头的火气无处发泄。

    那带走二师姐和三师兄的符篆，正是大师兄的独门绝技。

    “哼！”老者拂袖，一个转身，身形化作点点光斑消失不见，留下北弦月一人在殿内。

    “不愧是大师兄，一环扣一环，等星耀年岁末，恰好是仙门收徒之日，师兄师姐若能渡劫回来，师傅自然没有了借口想他发难……”

    说到这里，北弦月突然停顿住了，过了十几个呼吸，他才缓缓开口：“万一渡劫失败呢？……啧，麻烦。”

    “我记得我有个小马甲在山下，去看看好了！”

    北弦月一手遁术催动，化为一缕清风飘出殿外，不知往何处去了。

    殿内终是归于寂静，如同昔日破败的道观一般，再无半点生机。

    ……

    山下百里内，在寒冬季节皆是被白雪覆盖，隔着几十里有一家两家的客栈，但都无人经营，唯有来年开春，才会有人来此行商，那时，也就有了生意人。

    许墨初与云雪霁的身形从空中跌出，踉跄地跪在了雪地上，汗珠与血滴在两人身上混合后一起淌落，其中带着些许浑厚的道元，把冰雪覆盖的地方灼出一个个大洞。

    两人并非被师傅的月梭击伤，而是强行跨越空间被扭曲地空间碎片割伤，云雪霁脸上一道道宛如被钝刀割开的口子，显得恐怖异常。

    而许墨初上半身衣衫几乎碎成了布条，背部血肉模糊，甚至有的地方露出了骨头。

    加上道元枯竭，二人几乎算得上是重伤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