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之永徽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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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大理寺少卿

    延康坊,清风茶楼。

    三楼的雅间南边的窗边站着着一位赭袍的公子,浓眉凤眼,面容刚毅,浑身萦绕着一股森然之气,正是大理寺少卿,段其墨。

    窗外正对着坊墙,有一株蔷薇从墙缝里顽强的伸展出来,开的正艳。呲,这花也如自己一般,都是在夹缝里挣扎出来的。

    段其墨自嘲的想。他的母亲本也是大家闺秀,奈何被党争所累,一家被罪。母亲被褒国公段瓒看中赎身,却又不敢带回家中,只做了个外室。

    段瓒的儿子是怀字辈,不过他一个外室子是入不了族谱的,母亲因此郁郁寡欢,在他六岁的时候就恹恹的去了。此后他就只能和乳母老仆相依为命。那个便宜爹自此没再来过这个别院,只定期打发仆人送些银子过来。

    他是周围人眼里的野孩子,母丧父不详,那自然是免不了被欺负。那次在街上他被一群孩子追打,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人,顾念。他也是个孩子,却能把那些大孩子打得屁滚尿流,那时候他就决定,他也也要像恩人一样变强。

    若干年后,他问起顾西沉,当年为什么义无反顾的就冲上来帮自己。

    顾念微笑,“你那沉默小兽一样的凶狠眼神,我想起自己。”

    自此,他的人生改变了,顾念和他聊了一场,给他找了老师,让他好好念书,好好练武。

    每年顾念都会来长安,那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他可以向唯一的朋友叽叽喳喳的说他这一年的事。

    哗啦的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位白衣贵公子推门进入雅室,身姿飘逸,俊颜含笑,正是好友顾念。

    段其墨的脸色瞬间松了下来,转身迎了过来。

    “其墨,这次又是你早。”顾念笑吟吟的一边说着,一边入座。

    “衙门里左右无事,这里可比大理寺呆着舒服。”

    “是么,我还以为你就喜欢那股子血腥气呢。”顾念揶揄的看着他。

    段其墨摸摸鼻子,也就一次是直接从大牢里过来见顾念,审问犯人,身上不免沾染了些血腥气,足足被他嘲笑了好几年。无奈的摇摇头,只得默默泡茶。

    不熟悉顾念的人,觉得他风度翩翩,温和宽厚。他认识了他十几年,却知道撇开那层温润的外皮,此人最是牙尖嘴利,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前阵子,耿青抱怨说,你从他手上抢案子,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

    “呵,我有天后的口谕,公事公办,他就是喜欢公私混一起,小题大做。居然还去你那里告状,出息了。”段其墨毫不在意的说。

    耿青,他小时候就认识了。那时顾念在阎立本那住了很久,耿青天天跟着屁股后面,耿青哥哥,耿青哥哥的叫。他想把顾念拉走,但是不行,顾念是来学本事的,他不能耽误他。所以看着这个小尾巴就不顺眼。就这么一直不顺眼了十几年。大理寺和金吾卫不对付,正好,他看金吾卫中郎将耿青也不顺眼。

    “那个案子,后来查出什么了?”

    “看着象是自杀,不过问了一圈,也问不出那个大喇嘛有什么自杀的由头。大理寺怕麻烦,就匆匆结案,把人都放了呗。”

    “噢,不似你的作风么。”

    被顾念的目光瞧得耳尖有些红,“果然是瞒不过你。人是放了,不过派人紧紧的盯了起来。歇了两日,果然有人来寺里接走了一个喇嘛,你猜是谁?”

    “总是他们自己人呗。”

    “嗯,噶尔钦陵的卫队长,接去了下榻的驿馆,大概半个多时辰后,喇嘛又原路返回了大兴国寺。之后就是噶尔钦陵请求回吐谷浑,那队喇嘛在之后几日也离开长安回去吐蕃了。”

    “我不过是觉得这自杀来的有点巧合,想看看后面有些什么。”

    “大理寺卿这个老头是恨不得和吐蕃划清界限。生怕噶尔钦陵被人下毒的案子会扔到大理寺,天天在家拜佛。”

    “哈哈,你也不要这么说他,涉及皇城,这个毒又那么古怪,保不准就涉及些前朝后庭的私密事,沾手就是祸事。”

    “是那么一说,那阵子,右卫大将军天天垂头丧气,和金吾卫大将军两个经常凑一起诉苦,就怕天后震怒。可谁知,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哪个都没吃到瓜烙。天后似乎忘记了这事,那个苦主也没追究,急匆匆的赶回去了,难不成吐谷浑出什么事了?”

    “回去晚了,大概要出事。”顾念幽幽的说。

    “噶尔钦陵中毒的事大概率已经被传回吐蕃了,吐谷浑可是块肥肉,保不齐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吐谷浑的土司也不是全都和噶尔钦陵一条心。以前的国王还在咱们这里呆着呢。而且他那几个拥兵自重的兄弟也不是善茬。再者,大喇嘛是活佛的心腹,他和活佛政见不同大家都清楚,这次大喇嘛之死,这个锅很可能就扣他身上了,他还不得赶紧的回去稳定局势去。他可不会想和吐谷浑的前国王一样做个流亡君主吧。”

    “如此说来,那大喇嘛就更不能是自杀了。”段其墨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经结案,相关的人也已经走了。”

    “嗯,上头对自杀结案也无异议,就这么了了。不过我的人在监视那些喇嘛的时候,也发现了不良人在监视,呵呵,看来,耿青那小子也盯着呢。”

    “他毕竟担着吐蕃使团的护卫之责,仔细些也是应该的。”

    段其墨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顾念失笑,这两人自小好像就八字不合,遇见就要起争执,本来他还想着这两人皆是聪慧果敢之人,能惺惺相惜做朋友呢。时间长了,他也歇了这念头,罢了,做朋友也要讲求缘分。

    “不过,说来奇怪,张文权和许敬宗前后都着人来要走了案卷的副本。一个是宰辅,一个是天后眼前的红人,大理寺倒也不能驳了两人的面子。一个自杀的小案子,这一个两个的都来过问,就有些蹊跷了。”

    “许是上面又派了暗地里的活儿下来。呵呵,许敬宗又回去东宫掺一脚,你那个便宜大哥不是在詹事府么,看来日子又不好过了。”

    许敬宗和老褒国公关系不睦,他的便宜大哥是老褒国公的长孙。

    “他已经被训诫了,许敬宗去东宫整饬的时候,搞了一批人,他就是其一。”段其墨面带笑容,似乎在讲述一个路人。确实,对那个府里的人,他是没有任何亲情的。

    这世上唯一一个他在心里承认的兄弟,就是坐在对面的这个俊逸的年轻人。

    顾念,他默默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