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一个稚气少年？

    众皆惊异，不由齐齐凝视少年，仔细打量。

    便见少年白袍，唇红齿白，星眸点墨，身姿昴扬，虽稚气未脱，却满蕴灵光，意气丰发似初春里的䓍木般生机勃发。

    好一个自信昴扬的少年朗。

    众人皆在心中赞叹，暗暗嘀咕艾城守生了个好儿子。

    唯有那张大师此刻满脸不可置信看着陆丹圣，指着少年，“问……问他？”

    难道这少年还能是比他还厉害的丹师么？能炼此丹，解我一劫？

    打死他都不信。

    “他自是不可能来替你炼丹的！”

    似看透了大师心中所想，陆丹圣摇头叹息道：“正所谓见道者盲，有时候一个错误的出现并非技艺不精，仅仅只是没注意罢了。”

    “没注意？这又是什么意思？”

    张大师急地抓耳挠腮，“陆丹圣，您若有指教不妨直言。这一次事关上元城大计，我太想进步了！”

    “你看，又急！”

    见大师已然失了分寸，陆丹圣也熄了让他自悟之心，转向一旁少年道：“你是艾城守之子艾辰是吧！”

    “正是小子！”

    白袍少年揖礼，起身直视丹圣，众目之下毫不怯场。

    “你懂丹道？”

    “不懂。”

    “那你如何判断这一炉灵丹会炸？”

    “小子虽不懂丹道，却明药理药性。通过这一炉灵丹所用大药，简单分析药性药理，不难得出结论。”

    艾辰自小喜研医道，熟识灵药三千，深知药性药理。

    今日观三皇会上丹师炼丹时所用诸多灵药，虽不懂丹法，却从药理出发分析出此炉灵丹之功效，也便有了一些推测。

    少年意气自信，自是不会觉自己推测会否有误，故尔有了刚才“炸炉”一说。

    大家原也只当小儿胡言，然此刻先有丹圣出声，又见大师惶恐，便知少年怕是所言非虚。

    只是这未免太过惊异。

    没记错的话，这位艾城守之子年十四，才出蒙学的年纪便能精通药理？

    “不可能！”

    闻听少年此言，张大师心中不胜惶恐，向前一把抓住艾辰小臂，大声道：“仅凭药理怎么可能推断得出？说，是不是你在其中捣鬼？”

    大师似失了智，竟质问起少年来，怀疑这一次炼丹被人动了手脚。

    见状，城守艾青眸光泛冷，一身元炁缓缓提起，澎湃之力直向四面压迫，竟压地虚空隐隐扭曲，直让一众人等连连后退。

    这是要出手了么？

    旁观人等一个个目光泛幽，全都期待着城守出手，以观绝技。

    “慎言！”

    一声轻喝使得众人期待落空，就见陆丹圣轻拂羽袖，震开张大师，向少年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

    艾辰摇了摇头，捋起袖子晃晃手臂，示意无事。

    少年小臂白皙，劲力运转之下皮肤隐隐泛红，有一种健康的美感。

    “七品炼脏巅峰，且只差一步便可六品通膜。不差的！”

    修炼之途先要炼体，而炼体又有三炼三通三极境的说法。

    艾辰小小年纪就能将“炼皮、炼肉、炼脏”这三炼完成，且根基扎实，哪怕有城守府资源支持也殊为不易。

    是以，陆谨颇为赞赏，心下起了爱才之心。

    没有理会一旁已然四目怒对的张大师跟艾城守，丹圣继续问少年、

    “则才你说你是通过药性分析出这一炉灵丹要炸，怎么说？”

    这是要考校么？

    艾辰深吸一气，不理四面再次汇聚身上的目光，向众人侃侃而谈。

    “天地初开，阳清之炁上升为天，阴浊之炁下沉为地，中有生灵之炁衍化万物万灵。

    是以，炁分阴阳，随时而变。

    故人身有十二元辰主炁，二十四节辅炁，三百杂炁。

    而人身之外又有三千元炁。万炁聚合斥离，化育万物万灵。

    是以，天地万物皆由炁生。

    一番言论听得众人点头，唯有那张大师心中不耐，就听他斥道：“小子，此乃《炁本论》开言，谁人不知？少要在那废话，赶紧说你是怎么推定吾这一炉灵丹要炸的？”

    一边说，他一边望向广场中心灵焰不熄的丹炉，眼见炉眼紫气越浓，面色越加着急。

    此等无状，引得众人齐齐皱眉，但见他惶恐之极却也没有发作。

    倒是艾辰毫不在意，朝大师微微一笑：“大师今日这一炉灵丹以九仙灵药为主，108味灵药为辅。

    其中，那108味辅药中有阴属灵药24味，阳属灵药72味，用以调合阴阳的灵药12味。

    九仙灵药内蕴九种阳清之炁，有炼体凝神之奇效，又依据《人体元炁论》、《十二元辰生炁论》等等。

    我猜您是要以108味灵药九转九炼之后凝出的强大药性来强化九仙灵药之中的阳清元炁。

    最后，在午时三刻引至阳金炁冲击丹炉，以阳生阳，进而炼成玄金不朽之意。

    也只有蕴藏有不朽之意的灵丹方能在修者冲击武圣之境时多凝出一丝金身无漏之机。

    小子说的可对？

    少年头头是道，一一将诸多灵药的药性分析，再结合药理将这一炉玄金丹成丹的机理推测而出。

    虽没有详细到具体如何，却也大致不差。

    此等才智令在场众人眼中无不异彩连连，更有甚者心生幽暗，已然多出许多鬼域伎俩。

    只是此时此刻非是他们施展之时，反倒那张大师脸色越发沉凝如水。

    “小子，你莫不是从哪得知了老夫这玄金丹配方？”

    他到现在仍不敢相信小小少年是凭借自身独一无二的天赋才情推测出灵丹机理。

    他张白鹿混迹红尘百载，就没见过这般天才。

    这就根本不可能好吧！

    “你就说是不是吧？”

    艾辰翻了个白眼，这老登哪来那么大疑心病。

    “哼！就算你说得对。”

    张大师凝视少年一会，又瞧瞧一旁微笑着默不作声的陆丹圣，深吸了口气道：“依你所言，吾这炉丹究竟错在何处？”

    对呀！

    错在何处？

    以张白鹿炼丹大师的技艺，不可能不懂药理药性，更不可能在丹法之上犯下明显谬误。

    既无错处，这炉灵丹又因何而变？

    一时间，众人目光再一次聚焦小小少年。

    “大师，小子不懂丹法，所以不知您丹法之上是否有错。”

    艾辰从容出声，遥望丹炉，静静点评，“不管是进药、入药都无谬处，唯有一点……”

    说到此，少年微微一顿，引得众人侧耳倾听的同时，那张大师急问，“哪一点？”

    “时辰！”

    “时辰？”

    “不错，正是时辰！”

    艾辰沉着应声，扫目四方，意气昴扬，抬手指向天空大日，“一天十二个时辰，每一个时辰都有其内在的阴阳变化。

    其中，又以子时最阴，午时至阳。

    然而，子时与午时虽是至阴与至阳之刻，同时却也是一天之中阴阳交替之时。

    所以，子时虽是至阴之时却也是至阳之刻。午时虽是至阳之刻却也同时蕴育着……”

    说到这里，艾辰停下话头望向那已然脸色泛白的张大师。

    “至阴之时？”

    便见那张白鹿目光无神，喃喃自语，“不错，正是至阴之时。

    阴中蕴阳，阳中蕴阴。

    此为子午交替时天地运转时的机理。

    吾以午时金炁为引岂非至阳生阴，不正好应了阴阳相激，紫气东升之象？

    哈哈哈……妄我张白鹿自诩大师，不想错在此处，竟还不如一个稚龄娃娃？

    真真怡笑大方，怡笑大方，哇哈哈哈……

    张白鹿狂笑，忽地双手猛捶脑袋，“呯呯”作响，几下打地发冠崩落，额头开裂，鲜血直流，状极疯癫。

    见此情形，艾青忙将爱子护在身后，生怕这疯了的老登迁怒他人。

    没办法，身为一介炼丹大师竟犯下如此低级错误，且是在三皇大会这般极其重要的场合，换了谁来都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