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舍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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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主引咎赴重任,垣中帝子今何在?

    我常年在病痛的折磨中像玩游戏一样努力地遵循着规则,忘却了头顶的烈日,初夏人生的职业规划真的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尽头。

    初夏的金城拥有一整年难遇的好天气,收敛了一身暴虐,流露出温和开朗的模样。忽然起风,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前方两三米处的岔路口拐过来一个人,正好走在我前方。即使换了外套,仍然是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背影,后脑勺立着几根不安分的发丝,端正的姿态,微昂的头,挺拔得装腔作势。

    我正愣着出神,一坨鸟屎突然结结实实地落下来,掠过我的视线砸在了前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如果刚才我稍微快半拍的话,应该会正中头顶。不过脏兮兮的鸟屎仍然溅在了我的皮鞋上——状况很惨烈。

    柯亚楠貌似察觉到了我低头擦皮鞋的动静,回过头来。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目光从我的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前慌忙转身,刻意找来一顶帽子带上,撒腿就跑,没想到这小骚货现在竟然玩的如此高端。我现在处于半歇业状态,再加上自己的病情扩散,没人愿意解决我痛苦的恐惧。贪色的人一事无成,贪财的人风生水起,贪财好色的人也压根不会愚蠢的飞扑向我,做一些精神病级的自虐之举。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顿吃三碗手擀面,能吃能造,如果上苍能够给我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我一定要改变自己的颓废气息,一定要好好享受生活。

    我从小本性善良,不爱与人计较,也老爱生病,所以我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独自静养中度过的。尤其当我躺在床上时,我就认为这些床单、被罩、枕套是我生活穷困潦倒窘迫最无趣的装饰品。近些年我才知道这都是实用的物品,心中苦楚难免沦为悲伤的奴隶。虽然悟透了很多,可我却变得沉默了。我的食量不小,但在我的印象中,我没有哪一次是因为饿才吃东西。我喜欢吃人们眼中珍贵和奢华的食物。平常在外面吃饭时,即使我不喜欢,也会勉强自己吃下去。

    我认为“要是人不吃饭就会饿死”是一种让人感到厌恶的恐惧。可我却因为这种迷信的说法而感到不安。

    人们工作就是为了吃饭,吃饭就是为了防止自己饿死,虽然这句话让人感到难以理解,更让人感到被威胁。可餐桌上这个歪着脑袋、做着鬼脸的男人默默忍受别人的谴责,隐忍辛酸和苦楚。

    要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躺进冰冷的棺材里孤独的死去还是假装一步步远离记忆永远不要太清醒。尽管如此,我却忘却的东西委实太多了。在如此追踪记忆的时间里,我对毫无前景的未来感到惶恐不安,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连最关键的记忆都失去了。我把我体内仅存的宝贵记忆安置在昏暗的场所,化为一摊烂泥。

    不管怎样,它毕竟是我现在所能掌握的全部,于是我拼命抓住这些已经模糊并且永久模糊下去的记忆碎片,吞骨噬髓地利用它来继续给我灵感,让我焦躁不言而喻的内心不在茫然与无助,我觉得伤怀,我希望有个人能够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我肩并肩走那段被野蛮丛林荼毒后隆起的松林缓坡。

    三十岁的我到现在却还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让我珍爱一辈子的女人,也从来不敢照镜子,镜子里那个污头垢面,满脸泪痕,一文不值的家伙带着一种深沉而阴郁的沮丧。

    我从不跟朋友,同事顶嘴,即使他们无视我的存在,对我冷嘲热讽,我也不去和他们顶嘴。我认为他们的批评肯定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无力反驳,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践行真理的能力,所以无法与人类共处。此刻我内心深处是极度的恐慌。

    我不会到处向别人吹嘘,宣扬我的长期隐藏的本来面目。因为我对人类的恐惧日益加深,可我的演技却越来越粗浅。可我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我的一颗玻璃心急蹦乱跳,我总觉得自己像是站在龙卷风面前,四周的一切都迅速的被摧毁,既然已经轮到我,我也坦然接受。

    有人使出浑身解数把我认作他的宿敌。这个人我已经提到过很多次了,也懒得提了。免得那个脑满肠肥的猪头脑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显得有点儿可怜。说到这儿,只有你才最有资格嘲笑自己。

    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得如履薄冰。

    嗯?我心中暗自感到纳闷。我的堕落之路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有这种感觉。我知道那画面只是梵高的自画像。我少年时代的农村,流行的画风是落地窗外的庭院,深山里山清水秀的文化底蕴,古朴情浓。人们对西洋最时髦的打扮,摩登前卫。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向往大部分是从这时开始的。即使是我高中时期的学弟学妹,都想生活在繁华又美丽的纽约城,也见过纽约城惊艳的神秘与瑰丽,都想成为了不起的盖茨比,几乎所有的作家都想把纽约的繁华与美丽写到自己的作品中,因为那是实现梦想开始的地方。

    盖茨比和我,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国家,经历着不同的时代光华,属于不同的民族和不同的文化,有着不同的肤色和不同的嗜好。盖茨比是美国作家菲茨杰拉德挥金如土的大富翁。然而我,就像是在不同的镜子里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形象。

    惊艳我的还是国内的摩天轮,因为华夏的土地上不允许我这个变态的物种崇洋媚外,这也是我永远的信条。我从未将美国的纽约城、曼哈顿想象成我梦开始的地方。我之前也看过美国杰出的剧作家阿瑟.米勒创作的两慕剧《推销员之死》,充满传奇色彩的刻画了一个小人物悲剧性的一生。作品描写的是有三十年推销经历的威利,一直被美国商业文化虚幻的光晕所笼罩,盲目预估自己的能力,通过吹嘘、夸耀、满嘴谎话的心态幻想通过商品推销得到名望与地位,却浑然不知自身已到毁灭的地步,所有不现实的美好前景一步步落空。其鲜明的欺骗性色彩和充满讽刺的新意深深吸引了我。

    我每次写完一个章节,内心感到无比满足。这才是我长期隐藏的本来面目,虽然我表面上是好运不再,意志消沉的自欺落魄青年,但其实内心没心没肺,如此阴郁。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让我身边最好的一个朋友看了这部作品,除了他,我没给其他人看过。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真实的内心世界,不想让别人对我心生防备,更不想让人们以为这是我全新让别人对我满怀同情的欺骗手段,成为别人的笑柄,所以我赶紧把这本书藏在抽屉最深的位置。

    即使在经历珍贵记忆破碎的今天,我仍可真切地记起兴隆山脚下叠峦起伏浩瀚无垠的密林楼阁。连日温馨的霏霏细雨,将夏日的尘埃冲洗无余。片片山坡叠青泻翠,灰褐色的石质地势阴坡在七月秋风的吹拂下蜿蜒起伏,逶迤的薄云紧贴着仿佛冻僵的湛蓝的天穹。凝眸望去,长空寥廓,但觉双目隐隐作痛。清风抚过灌丛,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佛容妆耻笑人间的凡夫俗子微利添囊。那笑声由远而近,若有若无,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世界的入口处传来。此外便万籁俱寂了。耳畔不闻任何声响,身边没有任何人经过。飞禽齐斗,幽鸟乱啼,受惊似的从草丛中腾起,朝映晴雾绕的风生阴壑岘口方向飞去。记忆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实际身临其境的时候,几乎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未曾觉得它有什么岭上梅香,苓生瑞气之处,更没想到闭着眼仍对那片风景历历在目。

    那天中午,李子柒和我以及果粒橙三人决定去兴隆山附近的农家乐吃晚饭,对那时的我来说,去山上吃饭看风景游玩那玩艺儿似乎对我来说是毫无兴趣的。坦率地说,那时心里想的,只是我自己,还有身旁相伴而行的一个漂亮姑娘,只是我与她的关系处在极为纷纭复杂的境地。在那个年龄,无论目睹什么感受什么还是思考什么,终归都像井中月,云中花,漂浮不定。

    那时李子柒正怀着闲情逸致的恋情,在李子柒挖空心思的极度纵容下,还有果粒橙特意游说我,才使我稍显改变了冷淡的态度。

    “去兴隆山,这倒是可以考虑的,不过……”我欲言又止。

    我稍带提出了一个条件,果粒橙和李子柒思索片刻爽快的答应了。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个小小条件,然而,对于我来说,这委实是个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

    或许我现在坐在李子柒的车后座不依不饶的反驳着。当然,李子柒的语气明显是在责怪我了。或者说,这种责怪是我无法逃避的。

    果粒橙也是明眼人。慢吞吞地将所有责任全部推给我,以求得一些感情上的缓和。

    “上天保佑,我们一起出去放松,你们可不得对我非礼哟!”

    李子柒当务之急,赶忙插上嘴来:“假如发生这样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果粒橙的语气也是十分的不客气,明显地将李子柒当做了发泄的对象,直截了当地消遣起他来。她应该对李子柒温和一些,虽说这样不能改变她与李子柒的那种不正常的暧昧关系。由于他俩拌嘴的激烈表现,李子柒占压倒性的优势,根本没有果粒橙插嘴的份,果粒橙激愤的嗓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又呜呜地抽咽了起来。

    本来两人是来兴隆山是想放松一下的,不成想两人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此时此刻,我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车后座默默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子已近兴隆山山脚下,这里气候湿润,和市区温差较大。然而,此时此刻我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却仍是那片红光中晚霞的风光:郁郁葱葱,草的芬芳,风的微寒,山的层峦,犬的吠声……接踵闯入脑海的却是山脚下叠峦起伏浩瀚无垠的密林楼阁。

    农家乐的饭菜和平常在饭馆里的菜品没什么两样,李子柒和平时的习惯一样,先喝了杯啤酒,然后要了菜谱,我和果粒橙都没有心思点自己喜欢的酒菜,只顺着李子柒点的酒菜凑合着吃,餐桌上的气氛还是十分凝重。

    在这种凝重的气氛中,三人边吃边交换着意见,李子柒和果粒橙终于摒弃嫌隙,达成共识。

    李子柒抓紧过来安慰道:“趁热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和果粒橙都没有心思吃,我的肚子很诚实,咕噜噜叫唤,只好草草填一下肚子。看的吃的差不多了,预想起身结账。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转身冲我问道:“你们都吃饱了没?”

    我慌忙下意识点头,心里否定着,嘴巴却很诚实的说道:“好了,好了,吃饱了。”

    果粒橙一直表现的十分冲动,压低声音十分庄重的提醒我将他俩的事情不要大肆宣扬,希望我能保密,不要随便让外人知晓,所以迄今为止他俩的事我对谁都没有提到过。

    而且那般清晰,清晰得仿佛可以用手指描摹下来。但那风景中却空无人影。谁都没有。果粒橙没有。我也没有。我们到底消失在什么地方了呢?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情形呢?看上去那般可贵的东西,她和当时的我以及我的世界,都遁往何处去了呢?哦,对了,就连果粒橙的脸,一时间竟也模糊的无法辨认。我所掌握的,不过是空不见人的背景而已。

    当然,迄今为止,不容我多想,莫非李子柒已经捕风捉影的知道了我暗恋着果粒橙,同时他又狠狠的抱怨着,那目光犀利锐智,我的眼前又浮现了刚才在农户哪里碰到的一只藏獒的目光来,那目光和李子柒的目光一般无二,同样对我充满着猜疑和不容宽恕的锐利。

    同样,果粒橙她那盯着我看的目光也好像是看透了我什么秘密似的。

    “你是爱柯亚楠的吧。”

    “当然喽。”

    我极力地坦白着,可我心里却有一下子害怕起来,莫非她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相爱在一起了。

    “你如果真爱着她,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我总会记得果粒橙慢吞吞理智坚毅的面容。那冷冰冰的小手,那流线型泻下的手感爽适的秀发,那圆圆绒绒的小脸蛋,那总是定定地注视对方眼睛发问的惯常动作,那不时奇妙地发出的微微颤抖的语音随着这些碎片记忆的叠涌,她的面庞突然而自然地浮现出一泓清澈的泉水般的笑容。

    不过,她倒映的泉水般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流逝,固然令人哀伤和大失所望。奇怪的是,经过多年风吹雨淋,我那难以形容的浑浊眼神在石缝的裂缝纵横里经常表现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如同在那悒郁的日子里我头脑中编织的其他无数事物一样,脑海中分离的一部分早已和那风景浑然融为一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内心深处充塞浓浓密密的灰暗,黑的如同把世间所有的种类一股脑儿的全部封禁在了幽暗的九幽之谷。

    “那确实很深哟。”果粒橙字斟句酌,她说话往往这样,慢条斯理地抠字眼。

    悠思良久,她才接着问道:“怎样才能称得上人与人对应的关系?一个人永远无法守护另一个人。假定,我这辈子和一个男人结婚了,他得去上班赚钱,而他在上班的那段日子里,又怎么能够守护的了我呢?再换种思维来分析,对不?所以说,人与人迟早会生厌的。”

    “其实,实际上没有这么恐怖,只要吃喝不愁,那么我们面临的所有问题不都就解决了吗。”我用异常干涩的声音说道。

    我们所能理解的片面的东西不只完全靠记忆和意念,我能所涌出的文思泉涌不完全是靠这种不完整的容器所能容纳的。

    想到这里,我悲伤得难以自禁,因为,柯亚楠的一副心肝脾肺肾全都挂在脸上,果粒橙也当即露出失望的神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效果。人在面对生活的时候,苦逼的像个毒贩,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从昨天的个人业绩排名来分析,祁小妹的眼睛应该是让人蒙住的,正在享受肉体的刺激。我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走路的姿势我仿佛窥探到了一二。小狐媚长了一张交际花的脸蛋,只谈业绩,不陪身子,一些急得口水直淌的男人想占她的便宜,也只能隔着那紧身的衣服领口垂涎三尺。最厉害的家伙也不过是从领口插下手去摸摸捏捏。

    小狐媚的长相漂亮,摄人心魄的脸蛋和火辣性感的身材足以让我们这些慕雌狂的老爷们垂涎三尺,哈喇子淌一地。久经风月烟尘场所的扈囸攰倒和往常截然相反,摆出了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我深知眼前的小狐媚发出的摄魂气息定会使那扈囸攰五脏六腑欲裂。

    每一次另结新欢都疯狂缠绵,这是扈囸攰的特性,扈囸攰不顾形象马上莲步轻移到小狐媚身边跟她套近乎,两人相互贴在一起交谈,扈囸攰的手按到了小狐媚的肩上,小狐媚乱了分寸,慌了。猛地回转身,小狐媚扑到了扈囸攰的怀里俩人在舞池里共舞,小狐媚双手勾住扈囸攰的脖子,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我猜想,这扈囸攰到底是个什么变态的物种,这么有吸引力。我反而变得冷静了,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我发现我跟扈囸攰之间总是存在某种费解的距离,而这种距离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的欺骗性而存在的。他可以跟任何女性疯狂地上床,甚至是让女性趴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他从来不跟别人谈及已婚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我无法从他的口中得到任何女性与他做爱的只言片语,而这恰恰是我最好奇最感兴趣的,而狗日的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果断掐断我好奇心的进一步扩张。我怀疑这个变态的物种是否给和他有染的女性下了江湖催情蒙汗药?

    我当然不能去刨根问底,只能睁着眼睛装糊涂,但内心还是开始琢磨他玩女人的心态和动机,结果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狗日的偷偷窥视我,我越思索越迷惑。我迷惑起来就习惯性一筹莫展地抽烟,照他打野战的进度,在这么下去他的身体非报废不可,逍遥的日子可就算到头了。

    扈囸攰拽着小狐媚已经趁机开溜,我坐在皮沙发上无聊的翻看小狐媚递给我的医疗保障册子,翻到第五页上面醒目的印着小狐媚的头像和二维码,中间还有四行给自己增色的宋体小字。最醒目的还有一行宋体加粗字体,保险理财规划师—祁小妹,原来小狐媚的名字叫祁小妹,看来骗子的面目有了新的轮廓。紧要关头,一定要远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