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美国往事
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西斯艾维奇曾经有过自己的梦想。
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出生在那位巨人的臂弯中。
他梦想着为伟大的祖国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投身到国家的建设当中。
直到他的家人成为了被清算的对象。
但他仍旧相信着祖国,迅速地与家人划清了关系,甚至于,还给分配到西伯利亚劳改营的父母亲人写了信,鼓励他们好好改过。
然而,到那位巨人陨落的那天,他一直以来相信的天穹终于显现出了它真实的样貌:一切都是假的,他的父根本是无辜的!
他们家曾是本地的贵族,在他父母这一世,他们已经放弃了贵族的身份,靠着自己的勤劳过着本分的生活。
但是,附近的人却举报了他们,把自己做过的恶行安在了他们的头上。
巨人是不相信贵族与富人的,事实上,那时的国家正陷入到了巨大的政治动荡中,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他们一家人的死活。
他那个时候正在远方读大学,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在巨人垮塌后,他的亲人被陆续放了出来。他的父母已经死在了劳改所中,只有他的一个远房叔叔活了下来。
“你都听完了?”那位远房表亲把真相告诉了阿列克谢,男人今年才30出头,却早已花白了头发,“知道了就快滚!”
被男人赶出来的阿列克谢不知所措地走在莫斯科的大街上,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直到腿上的酸痛感将他拉出了浑浑噩噩的泥淖。
他坐到了路边的石阶上,左右环视了一下,发觉自己来到了圣瓦西里升天大教堂。
他茫然地仰头看向教堂圆顶上的金色十字架,思绪飞到了远方。
他爱着他的国,可是他的国并不爱他。
我该去向何方?
他想了许久,忽然,他想到了巨人最仇视的敌人,那个“恶毒”的女神。
如果巨人都是假的,那么,女神的“恶毒”是不是也是骗人的呢?
兴许,那位女神真的代表“自由”也说不定?
他打定了主意,回到老家,卖掉了祖宅中的一切,凑够了前往另一片大陆的旅费。
半年后,他来到了那名为“自由”的国家,踏上了纽约的土地。
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他就发现了所谓“自由”的虚假。
与他的祖国不同的是,在这里,有钱人才是国家的王,而且,所谓“自由”也只是属于那些人的。
穷人失去一切,而富人得到一切。
而最为恐怖的是,穷人也被划分成了不同的部分,彼此敌视和伤害。
当所有积蓄被自称他同乡的骗子骗走后,他就成为了浪迹于美国街头众多流浪汉中的一员。
渐渐地,他放弃了思考,选择了得过且过,选择了一种如同死亡的活法。
直到他见到了奥莎娜。
那是一个午后,他看见了正在公园树下吃饭的女人,细碎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衬地她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他失去神采的眼眸从此恢复了光。
他加入了本地的俄罗斯黑帮,除了奥莎娜,他舍弃了一切杂念,狠辣果决地完成了自己接手的所有任务。
黑帮老大十分欣赏他这股狠劲,他在帮派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他终于有了接触奥莎娜的资本。
接下来就是老生常谈的环节,男人和女人坠入了爱河,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可如今,他的幸福生活再次受到了威胁。
其中的一个原因,是蜘蛛女。
那个女孩的出现打乱了帮派的许多行动,让包括他们帮派在内的许多纽约帮会的收入大幅缩水了。
他的收入也减少了许多。
若换做平常,他并不在乎,可是现在,奥莎娜得了脑癌。
他的钱已经不够了,可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犯事,飞荡在纽约高空的蜘蛛女侠成了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力克之剑。
他不能就这样进监狱,他走了,就没有人来照顾自己的妻子了。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位名叫威尔逊•菲斯克的纽约富商向他递出了橄榄枝,那个男人一口气结清了阿列克谢在医院的所有欠款。
他并不知道这位纽约的大慈善家为何对自己这个黑帮小头目感兴趣,但本着感恩的心和一丝丝的疑惑,他决定拜访一下这位威尔逊先生。
他挑了一个周六的上午,来到了威尔逊留在名片上的公司地址。
负责接待的中年妇女本来想要直接将他赶走,但在听到他的名字后,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西斯艾维奇先生是吗?请稍等。”女人马上打了一个电话,在挂断后,换上了更加恭敬的语气:“抱歉让您久等了,西斯艾维奇先生,老板正在24层等您。请走这边的电梯。”
阿列克谢心中的疑虑愈发的浓厚了,他认定,对方一定对他别有所图。
可他又有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有。
一会儿后,他来到了菲斯克的办公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厚实的红木大门。
“请进。”门内的声音由于木板的隔绝,显得有点模糊。
他推开了大门。
门内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一个身着白色西服的魁梧男人正站在桌子的后面。
“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西斯艾维奇先生吗?”男人面色沉静,就连语气也听不出一丝情感的起伏,“久仰了。”
男人伸出了一只巨大且厚实的手掌。
阿列克谢握住了他的手。
他感受到了力量,即使作为黑帮打手多年,他也无法匹敌的力量。
他的身上爬过了一股寒意,这样的力道,可不是一个正常慈善家该有的。
他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他弯下身子,恭敬地询问道。
在这座大山面前,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哦,亲爱的西斯艾维奇先生,您太紧张了,”男人仍旧平静地说着,“不如坐下,我们好好地聊一下吧。”
男人指了指阿列克谢面前的椅子,自己也在身后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阿列克谢战战兢兢地坐了下去。
男人向他推过来一杯热茶,然后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你先喝下去我再说话的神态。
阿列克谢吓得不顾烫口,仰头将热茶一饮而尽。
“西斯艾维奇先生,”男人稍微等了一下被烫着的阿列克谢,将沾有他口水的茶杯小心地摆在了一旁,让他缓了缓后,继续道,“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阿列克谢张开口,可因为被烫到了,显得有点沙哑。
“我记得你是俄罗斯黑帮在纽约的首领吧?”男人沉郁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阿列克谢并没有太过惊讶,或者说,他早猜到了这样的展开。在纽约,并没有天上掉下的馅饼。威尔逊要是无欲无求,他才会害怕呢。
不过,他还是十分感激这位菲斯克能不提要求就付清了他治疗妻子的费用。
“是的。”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询问他的任务,他有一个直觉,这个任务并不简单。
“西斯艾维奇先生,请您不要担心,只是个小忙。”男人说道。
“是谁?”阿列克谢猜测着他会要求自己处理掉的对象。
“只是帮我的一个朋友做点事。”男人的话语让他颇为惊讶。
男人言毕,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部手机:“您你可以用这个联系他,我希望你能在这几天里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阿列克谢沉默着,不敢马上接过男人递来的手机。
男人察觉到了阿列克谢内心的活动,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桌上,站起身,背身走向了窗边。
“您的妻子,我记得是叫奥莎娜吧?真是个很美丽的女人。”男人毫无情感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阿列克谢的心猛然一紧,还未等他说出些什么,一条来自他手机的短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尊敬的西斯艾维奇先生,您的妻子已于今日12:11分办理了转院手续。”
阿列克谢感到了一阵眩晕,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这个男人拿捏住了。
“不用担心,您的妻子只是去了一个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在您办完自己的任务后,随时都可以去看她。”男人道。
“好……的。”阿列克谢几乎是从自己的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他拿起了手机,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窗边的男人终于展现出了阴森的笑容,看来,他已经找到了最好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