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曹操等人大营不远的一个小土坡上，中郎将徐的大旗正立在此处，迎风招展，徐荣跨坐在马上，静静地看着大营方向。

    大营门口，卫兹正在率领步兵为曹操冲出大营打开一个缺口，但是营门不够宽阔，好不容易冲出去的士卒，没多久就会被徐荣的骑兵压回去，反复四五次之后，曹操干脆不再从营门费功夫，而是转向东侧，靠着没有参与作战的士卒扒开了自家营垒，两千精骑，才得以从容出来。

    刚好就在曹操破营出动之时，一个传令兵快步跑到土坡上，向徐荣报告：“报！徐将军，骑射军已将鲍信驱赶至三里外。”

    徐荣满意地点了点头，猛地把身边的大旗拔起，挥舞一圈之后，土坡上休整已久的骑士们纷纷上马列队，向着正在赶向鲍信处的曹操发起了冲锋。

    曹操好不容易指挥骑兵出了营寨，四下张望了一圈，都没看到鲍信的旗帜，便问向求援的那位亲兵，亲兵指了指西南方说：“鲍国相应该是被贼军驱赶到那里了，贼军精擅骑射，鲍国相带兵一冲之下，竟然被他们散开的阵型包围住，箭矢激烈，鲍国相不得已往西南方突围而去。”

    什么突围而去，分明是被敌军有意驱赶过去的！

    曹操一时头疼欲裂，这位鲍公人品、见识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不会打仗，但却对行伍之事颇感兴趣，平日里就有些奇思妙想喜欢带着士卒们一起折腾，如今战事紧急，也不知道他搭错了哪根筋，居然以为自己可以靠着一千新兵蛋子能制服一千尤善骑射的氐羌轻骑！

    曹孟德心中暗下决心，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说什么以后也不能让鲍信再领兵了。

    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曹操遥望了一下大营的正门，那里尘土飞扬，看起来激战正酣，估计贼军的大部分人马都被卫兹拖住了，自己这两千人不说歼灭那些轻骑，至少救下鲍信没什么问题。

    “四人一行，成纵列前行！”曹操让手下的曲军候、伍长们指挥士兵列队，又让曹洪坐镇中军，自己打马向前，当起了开路先锋。

    两千铁蹄疾驰，不一会就绕过了激战中的正门，卫字大旗还在营门后伫立，想来形势并不危急，但这些骑兵精锐终究不是曹操手下这些没怎么经历过战阵的新兵能抵御的，万一让这些骑兵冲毁了营垒，从别的方向杀入营中，那自己的好友就危险了。

    想到这，曹操一马鞭抽在了马臀上，催促着胯下良驹再快一些。

    就在曹操专心赶路之时，徐荣的大旗出现在了周围负责警戒的士卒视野之中，立时有人高喊：“曹将军，东南侧有敌军主将大旗冲来！”

    曹操回头一看，果然是不久前在营门处看到的那面大旗，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了自己的后方。

    “从子廉处变两队，后队转向迎击敌军，前队随我绕到敌军后方！”曹操想都没想，迅速下达了军令。

    这招是曹操跟随皇甫嵩讨伐黄巾时学的，在行军中面对袭来的敌军骑兵，果断将自己的队伍一分为二，让精锐的前队避开敌军锋芒，绕到敌军身后，和后军夹击，转被动为主动，这招在皇甫嵩手上不知道剿灭了多少黄巾贼。

    如今曹操使出这一战法，看着冲杀过来的区区五百名骑兵，就和看到他们的死期一样。

    徐荣在冲锋之中看到曹操使出的战法，很是不屑地一笑，对着身边的亲卫说：“这曹孟德胆子不小，竟敢对着咱们用皇甫公的战法，他难道不知道，在凉州时，咱们追随皇甫公多久吗？”

    亲卫们哈哈一笑，不等徐荣下令，便自行带着手下的骑士们分散开来，原本如同尖刀一般的直冲曹洪本队的阵型，散成许多支箭矢，从曹洪这面大盾周边快速掠过。

    骑兵对冲本就是铁对铁、肉对肉，仿佛渭水汇入黄河，两道激流互相要把对方撕碎一般勇猛无匹，震慑人心，但徐荣手下这支亲卫骑士们在遇上曹洪本队后，却好像流水遇上顽石，自然而然地就绕顽石而过，重新汇成一股，纵然顽石坚固，却也无法阻挡水流流向何方。

    而曹操这边，好不容易完成了绕后，还没追上徐荣的部队，迎面就已经换成了自己的从弟，曹操拼了命地勒马、高喊分散、让后面的骑兵减速，才堪堪没让两边自己人撞到一起，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曹操这边的两千骑兵，在战场，近乎于停下来了。

    战场之上，跑起来的骑兵才是骑兵，才是统治整个战场的存在，停下来的骑兵只不过是射手的靶子罢了。

    就在曹操部还一片混乱之时，一阵箭雨袭来，不少将士中箭落马，再也没能起身。

    “有伏兵！”曹操看着还挤在一起的骑兵们，欲哭无泪，很多人连调转马头的地方都没有，还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马匹后退，下一刻背上就插满了箭羽。

    “下马！下马！”看到自己的部队一时半会分散不开，难以列队，曹操干脆地下达了弃马的命令，至少下马之后就不容易被箭矢射到了。

    但在下一刻，徐荣的骑兵冲锋到了。

    以前曹操常常感觉骑兵冲撞步兵，就和利刃切肉差不多，杀伤不见得能有多少，但却可以切割敌军阵型，然后再让大队步兵从容包围、歼灭敌军。

    但今天自己亲身面对的时候，曹操只感觉如山崩一般，滚滚洪流，势不可挡。

    面对着疾驰而来的凉州铁骑，曹洪立刻把已经吓傻了的曹操从马上拽下来，拖到众多士兵之中，好好保护起来，没办法，曹操的那匹良驹太过显眼，他骑在马上必定是凉州军针对的目标，拉下来之后虽然失去了马上的机动力，却也身处众多士卒的保护之下，安全了许多。

    “兄长，事已至此，撤吧！”曹洪使劲晃了晃还有些傻眼的曹操，急促道：“营寨不远，退回大营之中，咱们还有胜机！”

    曹操看向刚刚箭雨射来的方向，此时徐荣的第一波冲锋已过，对方还在远处调转方向，此时却没有箭雨配合，那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了。

    “大营要被攻破了。”曹操垂头丧气：“子廉，咱们得退过卞水才行，可……可子许兄还在营中，鲍公还不知所踪呢！”

    说完，竟掩面哭泣了起来。

    “孟德！振作一些！如何能因为一场小败而至于此呢？”曹洪狠狠地给了曹操一拳，又命令几个士兵把曹操架上了自己马。

    “子廉，子廉，让我随子许兄而去吧！”曹操被扶上马后还不安稳，还在哭闹。

    曹洪扯着马缰绳，恶狠狠地对着曹操说：“孟德！你是将来要平定天下的人，怎么能在此就丧志呢？如今这些人中，谁都可以死，他卫子许也可以死，鲍国相可以死，我曹子廉也可以死，唯独你曹孟德不能死！你死了，还有谁能救这个天下！快走！”

    说完，狠狠一拳打在了马臀上，那匹马立时狂奔了起来，曹洪又赶紧让几个还在马上的亲卫跟紧曹操，好让他别被贼军半路截击了。

    而后，曹子廉抹了把脸上的灰尘，怒吼道：“弟兄们，结阵，咱们退回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