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以南七百里，国都临江城。

    此时尚是清晨，临江城一片薄雾蒙蒙，带着丝丝细雨与微冷的风，给人一种江南特有的烟雨迷蒙之感。

    马蹄声由远及近，身着布甲的传令兵自郊外策马驰入城中，携风声掠过万千屋舍，在朱雀道的尽头处拉住马缰，轻盈的翻身下马。

    他环顾四周，但见一片薄雾，四下里不见人迹，便长舒了一口气，将马迁至驿站。半晌后身着华服的富商从驿站走出，却依稀是传令兵的面貌。

    富商走出门外，迈着悠然的步伐，好似走马观花般行过朱雀道，在皇宫前停下脚步。

    “两位军爷…”富商搓着手，露出讨好般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却是压低了声音，冷声道

    “无常司，殷无常。”

    御林军本是慵懒面貌，却在顷刻间严肃起来。长戟在地面猛地一敲，正要行楚月国军礼，却被殷无常暗中制止。

    “此次有重要密报，恐有眼线，莫要令我暴露。”

    “是。”御林军同样压低声音，神色间依旧满是恭敬，殷无常暗叹一声，急匆匆进了皇宫，急奔御书房而去。

    “殷爱卿，你来晚了。”

    “禀陛下，北方局势有变——”

    殷无常话音未完，已被楚月王制止，楚月王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波澜不惊。

    “如果朕没猜错，是镇国公楚恒叛变的消息吧？”

    “陛下圣明。”殷无常停了一下，似是在想接下来应该说的话。

    在收到这份情报时，他就已经想过陛下的种种反应。或是气愤，或是惊讶。甚至于每种反应，他都在心底做好了相应的对策。

    但他算尽了无数的可能，楚月王的反应仍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种捉摸不透让殷无常本能的感觉到危险，他低下头不去看楚月王。努力让自己情绪平息，随后将记在脑海中的情报说出。

    “楚月历3月13日，镇国公楚恒于龙城，以‘除奸佞，清君侧’为由，联合北部大小十三个武林门派发动叛变……”

    “好了，朕不要听这些，不过朕倒是对除奸佞，清君侧感兴趣。殷爱卿，依你之见，在这皇宫大内，文武百官之中，究竟谁是奸佞啊？”楚月王声音一冷，话露锋芒，“还是说，朕才是奸佞，是这天下之大害者？”

    “臣不知道…或许，或许只是子虚乌有之事”殷无常跪在地上，冷汗淋漓。楚月王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示意殷无常站起来。

    “朕只是和殷爱卿开个玩笑罢了。楚恒贼子，不得不除。此事即交由江滨处理。另命你召集江南一带武林大小门派，成立护国盟，与楚恒分庭抗礼。”

    “陛下？”殷无常不解“武林中人零散，又未习军阵，若在战场上，只怕连结成军阵的普通军士都不如。”

    “侠以武犯禁，这些侠士皆是扰乱人心之举，亦是不可不除。”楚月王沉吟片刻，看向殷无常“殷爱卿，你且上前，看朕这幅字如何？”

    殷无常斗胆走上前去，但见御制澄心堂纸上写着十六个字，横竖撇捺之间皆带杀意，携长枪大戟，纵横千里之势。他看了许久，直到看见字里行间都渗出血迹，将十六个字染的血红，不由得倒退三步，流露出惊恐之色。

    但他再看时，那也只是一张御制澄心堂纸，十六个气势森然的墨字，方才一切都像是虚幻。只有楚月王的笑声在御书房回荡着。

    “陛下字迹既有帝王之威，又有纵横千里之势，实在是…令臣大受震撼…”

    楚月王大笑着，左手凭空一抓，那卷澄心堂纸无风自动，竟是缓缓飘起，吸入楚月王手中。他左手一振，宣纸顷刻间化为齑粉，碎屑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当斩尽天下侠客，方能令民众绝圣弃智，以稳固我楚月铁桶江山。殷爱卿，你可明白？”

    “臣…明白。”

    “如此甚好，殷爱卿，朕对你期望颇深，还望你能对楚月尽心尽力。”楚月王坐回龙椅，显得有些疲劳。

    “下去吧。”

    “是，微臣告别。”

    殷无常再次弯腰行礼，缓缓走出御书房。随后他身体发软，靠在殿前长柱喘着粗气，好像刚经历过生死劫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