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承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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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重山之变(四)

    小厮并不是人名,也不会有人会以“小厮”作为名字。

    小厮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指的是一个谦卑恭敬,从不引人瞩目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谦卑,就好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仆从。所以大家都称呼他为“小厮”。

    而此刻,这个眉清目秀,却又带着些许阴郁的年轻人,正站在柳乘风的面前,带着他那一贯的恭敬。

    不知怎得,柳乘风却觉得那份谦卑里,有着只属于他的,不可一世的高傲。那才是他真正的性格。而这份谦卑只是掩盖那份高傲的面具。

    “行百里者半九十,既然柳师兄大局已定,依师弟愚见,不应当再生波澜。使门派有分离崩析的可能。”

    “是以师弟只能出手,来消除门派可能的隐患,还望师兄恕罪。”

    “哼…你倒是杀伐果断。”柳乘风看着杨清虚,只觉依他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行事风格不近人情,令人难以接受。

    “清虚所做,皆是为了门派。”

    “也罢,本座既得小重山令,即为小重山第三十三任掌门。命杨清虚自即刻起为首席弟子,负责所有弟子考核。”

    “清虚定不负使命。”杨清虚微微躬身,似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随即纵身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其他人,也都散去吧。都去收拾好行旅,即日启程。”

    “是,掌门师兄。”

    “……”

    随着众弟子散去,照亮夜空的炽红火光也如萤火虫一般零星散去,消失在四面八方的尽头。如雾的夜色重新席卷而来,带着微凉的风。

    柳乘风负手看向天空,今夜密云不雨,无星无月。天穹也因此显得广阔无垠。

    在这无垠的天穹下,才越发的感受到作为一个人的渺小与孤独。

    他忽然想放声大笑,又想痛哭一场。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如打翻五味瓶,不能释怀。

    “在想什么。”一道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听来清冷有如夜雾。

    柳乘风没有转身,只有那个被别人称作小厮的人,才有这样独门而诡异的身法。

    “我在想,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重山弟子。”他听到身后人笑了笑,但并不是平日里那种卑微的笑,那笑声中仿佛也蕴藏着某种深意。

    “事到如今,这种假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长生门遗孤,”他迟疑着“想不到今日还有人能够再想起长生门。”

    说完这段话,双方都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消化这句话的分量。

    “同门一场,何必赶尽杀绝。”柳乘风叹道

    “对此事我很遗憾。但倘若任其离去,来日再见时,便是敌非友了。”

    “是吗…”

    双方再次不约而同的沉默,在短暂的迟疑后,柳乘风问到

    “你之前问我在想什么,杨清虚,你又在想什么?”

    “我?我想的很简单。无论你追求名利,还是我渴望复仇。但在此刻,你与我都想要推翻这个腐朽的王室。愿我们合作愉快。”

    “愿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这句话,他听到身后传来气流扰动的声响。又静静的等了一会,直到确定人已远去,这才走过去,将已经昏迷的顾时雨扛在肩上。

    从他的身体里,仍然传来微弱而有力的心跳。那柄匕首从心脏的旁边穿过,并没有伤到任何一个器官。柳乘风知道是杨清虚留了情。

    或许这就是他合作所送的第一份礼——不损伤柳乘风名声,却能使门派结束纷乱的方法。

    柳乘风将顾时雨安置在屋内,敷上伤药。纵使他是负伤之人,但终究道路不同,柳乘风不能沿路带着他一起投奔楚恒。只得将他留在这里,待他醒来后另寻他处。

    待做好一切后,天边已隐隐有着第一道霞光。他只身前往大殿。将供奉所用降真香点燃,恭恭敬敬的向着列位师祖祭拜。待拜完最后一位,他将香插在正中的铜炉中,负手转身而去。

    在那殿外,所有弟子已佩剑列队,为首的杨清虚略一抱拳

    “禀报掌门师兄,小重山门下七十七人已整装待发。”

    “出发”

    “是!”

    楚月历1368年3月14日,迫于时事,小重山放弃延绵二百余年之山门。

    3月17日,宫中贵人二进小重山,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不见踪迹。

    同日,剑霞派中人宣称于小重山向北一百五十里外古镇有七十余骑经过,为首两骑之一为『霜雪扇』柳乘风。

    3月18日,剑霞派弟子于山门处发现被匕首钉住的信封。此信为告杀信,写明即将暗杀多事之人。

    翌日,虽做好严密防护,目击之人仍死于厢房中,心脏为锋利锐器洞穿。

    此事在江南武林中引发轩然大波。

    3月20日,剑霞派正式追踪小重山。

    鸿都府,三清观奉楚月王室暗令追击小重山。

    3月22日,为摆脱追兵,小重山大弟子杨清虚,率小重山心腹精锐弟子,于横江渡三百里外一处小镇殿后伏击。

    属于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