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华明白，揭穿这个骗局可不会简单，其背后的资本权力能量之大，不可能会被一名小小记者撼动。

    闫华没有傻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和陈雷商量后一致认为，首先将这个深度调查以短消息报道的形式报审，明确负面内容正面讲。接着由闫华深入体验式调查，从起源、定义、要素、技术、经济、体验、宣传等方面一一刨根问底。再像之前那样凭借影响力把事情闹大，引起强烈的社会反响，这样也未必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陈雷根据经验，牵涉的利益方会把水搅浑，一般是不会对单位对记者进行直接攻击，或是向主管部门施压的，最多也就是捂捂嘴，还可能是以得到些许好处为交换。

    那段时间清一色正能量的新闻已经导致收视率直线下降，急需一个重磅炸弹打开局面，因此这事很快就敲定了。

    报审的选题很快就通过，当天下午闫华来到报道主管办，告诉陈雷他的打算。

    闫华说，首先需要让大众由表及里的了解元宇宙是什么，其现实形态仍在探索中，相对确定的是，这是一个持久化、去中心化的线上3D虚拟环境，并能融入非同质化代币NFT等元素。

    “但这点不能由我们这样干巴巴地讲出来，得让入局的各大厂商自己说出来，而且要在元宇宙里说出来。”陈雷叮嘱闫华，“这样我们才能针对他们所说来做文章。”

    闫华决定就从Meta的《地平线宇宙》这款游戏入手，其原名《Facebeek地平线》，自从去年公布后，官方不断对内部要素加以完善。现在《地平线宇宙》这款线上VR元宇宙游戏已经结束测试，面向所有用户开放。虽然是-4.0版本，用户的虚拟形象只有上半身，但已经算是所有元宇宙概念中最成熟的一个了。

    闫华个人是有VR设备的，但他还是让陈雷向频道技术部申请采购最新一代的奥库勒斯探索版VR设备，理由是不仅这次调查会用到，以后电视行业的发展趋势也会转向XR影视制作，XR虚拟演播室都建好了，设备库里怎么还能没有个VR装具呢？事实上，虚拟演播室是根本用不到VR设备的，VR制作也不会使用用户端的奥库勒斯装具，但是经过领导批准和技术部评估，最终还是决定采购一批。由于采购流程也是很长的，尽管申请通过了，闫华很久以后才用上，这都是后话了。

    当天晚上，闫华就翻出奥库勒斯装具，这是款性能有限的头盔一体机。他边下载《地平线宇宙》边给手柄充电。闫华平时的娱乐活动确实是打打游戏，可这套装具也早已吃灰雪藏了很久。一是因为那时VR技术确实还不成熟，在此平台上的游戏甚至不能称作游戏，只能叫做体验软件，唯一有点游戏性的半衰期新作只能用低码率串流的方式玩。二是闫华眼睛高度近视，戴着近视镜再戴头显也不是不行，可这样会挤压鼻梁，他也买了内置镜片，然而戴上就3D眩晕，隐形眼镜闫华更是不习惯。三是在一次使用中，闫华没注意身边的东西，小臂猛地撞到柜角上，肿了好几天，任何平时伤不到人的东西都是有潜在危险的，从此他对VR就有了阴影。

    新一代的奥库勒斯VR设备自带录制功能，闫华另外把画面投屏到电脑上，额外录制了一份。

    启动游戏后，闫华置身于一片阳光明媚的卡通风格的原野上，原野呈草绿色，拱起一个个连绵起伏的丘陵，表面是光滑的。上面有着几丛带有光影效果的体积草，以及几棵一分三的树干和像蘑菇帽一样的半圆球树冠，材质同样是光滑的。较远处有白色简单几何图形组成的怪异建筑，一条土褐色的小路顺着丘陵的低洼处通了过去，歪歪扭扭的，上面还有间隔放置的灰白色的石砖。可视距离并不长，那些建筑就在地平线边上，看起来没多远，像是这块地图的边界就到那里。远方是青灰的山脉和没有体积云的天空，能看出来是没有三维结构的贴图。

    视野中央出现两行白色的顶天立地的大字：HorizonUniverse，地平线宇宙。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欢迎来到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发明东西，改造东西，创造整个世界，打造新的体验，或者仅仅在完美的和谐中闲逛。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你的社区创作者伙伴，交流属于你们的心得。所以，带上你的远见、你的艺术、你的天赋，和我们一起，建立地平线。”视野角落还有一行小字，“按住A/X键跳过”。

    随后出现了一个注册界面，闫华选了个默认的角色外貌，用“观者”这个ID成功登录。

    简单形状构成的卡通风格依旧，但此时闫华已来到了一片广场。广场上有许多人，或者只能称之为有半个身子的虚拟形象。闫华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二百人。他们大多都停在原地，用双手在面前操作着什么。广场周围林立着各式各样的门，是的，只有门，门背后空无一物。根据后面的建筑判断，广场应该是在一座城市内部，稍近的可以看出是有模型的，远方的就无法确定是不是贴图了。闫华暂时无从知晓这座城市是否是完全构建的，或是否是无缝连接的。

    不远处就有一扇简单的木门，闫华操纵摇杆，走了过去，或者说飘了过去。通过门边屏幕上的活动图像，可以看到一块小空间，里面一名玩家正在布置场景，现在他只铺了一层地板，正在进行第二层的工作。闫华正要再仔细观察之时，他注意到一个人影正向他移动，那人后面恰好是太阳般耀眼的光源，在刺眼的光照效果下显现出黑色的剪影。闫华迎了过去，他看到这是一个男性形象，黄色的皮肤，穿着崭新的黑色卫衣，其实无所谓新不新的，在这里只要不是故意标新立异的形象都没什么特别。那人看着闫华，面露微笑：“你好，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