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两个小时了。”史蒂芬看了看手表：“看起来旧日支配者找不到我们了。朋友们，给我讲讲你们的世界吧，那个世界很美好吧？”

    艾米莉亚正要开口，可是她忽然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我们的世界或许不存在神。”史帕克说：“在过去的时代，世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宗教，人们信仰着不同的神，甚至打着神的旗号互相攻伐。从十世纪到十二世纪，基督教的军队向着伊斯兰教的国家发起远征，整整两百年，数百万人为了虚无缥缈的‘神’而死在彼此的刀剑之下。到了十七世纪，整个欧洲又因为宗教的改革而陷入混战，在三十年里将近一千万人死去。各国的宗教裁判所假借宗教的名义，把政治对手和无辜平民作为‘女巫和恶魔’虐待至死。”

    “这真是血腥和残酷。”史蒂芬评论道。

    “然而到了现代，科学技术不断发展，人们却至今找不到神存在的证据，过去数千年中那些因为宗教而死的人仿佛成了笑话。是啊，我们的世界没有神，没有什么旧日支配者会控制人们的思维，驯化人类的生活习惯，可我们为了根本不存在的神又流了多少无谓的鲜血。”

    史蒂芬默默听着。

    “虽然在我们的世界没有什么神圈养人类，但是政府的暴力机关、隐藏在社会背后的权势，他们无一不在压榨普通人，甚至以此为乐。”史帕克愤愤地说。

    “但我们的世界也存在着希望。”阿诺德说：“自由意味着变化，毫无疑问，如果在这个世界里，旧日支配者的统治成为永恒，那么人类的所有可能性都会被抹杀。我们的世界固然存在种种缺点，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和纷争也会给世界带来前进的动力。”

    史蒂芬点头：“我完全认可这种说法。”

    “虽然我不懂文艺，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恐怖片也是有人看的，惊悚小说也是有人读的，至少在文化这个领域，显然自由是带来了好处。”

    “就像电车难题，能把铁道的操作杆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自己被绑在铁轨上，这就足够让人幸福了。”史帕克说。

    而众人忽然被史帕克的比喻引走了注意力，而这是每一个人都有意回避的问题。

    “朋友们，你们不必抱有负罪感。”斯蒂芬微笑道：“首先对这个世界犯下滔天大罪的是我，你们不过是被卷入事件的受害人。”

    三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况且，在这个重要的危急关头，你们被带到了这个世界，对吗？你们的出现一定不会是偶然，我想这是世界为了自救而做出的努力。”

    斯蒂芬拿出一封老旧发黄的信纸，递给了众人。

    “我希望它会给你们带来信心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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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先生，

    希望这段叙述对您有所帮助。我了解到他的一些消遣嗜好，便对他说，我可以给他提供一个女孩，刚从康沃尔的一所修道院诱拐出来的女孩，从没见过男人。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会忍受他的碰触、他的容貌，并与他共赴巫山。

    如果这个女孩真的存在，他定会尽情享用她的肉体，就像吸吮成熟的桃子那鲜美多汁的果肉一样，最后只剩下皮与核，我曾见过他们做这种事。我曾经见过他们其他的一些行径，比这还要可怕得多。难道我们要为和平或繁荣付出这样的代价吗?我不这么认为，它太过高昂。

    我亲爱的医生朋友也持有同样的信念。关于剧本的部分我没有说谎，他是很有些取悦观众的手段的。

    当然，在屋中等着我和那个怪物的，也正是他，以及他的刀。我将这封信寄给您，并不想表达“想抓我就来吧”之类的嘲弄。因为我们——可敬的医生，还有我——都已离去，您不会再找到我们。不过我想告诉您，我感觉很好。虽然这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我仿佛找到了一位优秀的对手，远比那些从地狱而来的恶魔优秀得多。

    Ra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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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在他犯下第一起案件时寄给莫里亚蒂教授的战书，它是人类伟大的反抗，它象征着一位渺小的人类与那些远古又强大神祇对抗的开始。人们把旧日支配者的统治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从没有人会去质疑它们的存在，但福尔摩斯启发了我们的心智：人类有权力选择自己的命运。”

    “史蒂芬！”楼上传来尼尔匆忙的吼声：“我和侦察兵失去联系了！它们要来了！”

    “明白了，我现在带朋友们上去。”

    站在公馆的三楼，整个山坡的景象尽收眼底。

    在闪亮的星光的照耀下，十余辆鸣着警笛的各式警车源源不断地驶上山坡。

    “鸣枪警告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公馆！”史蒂芬大声下令，三楼窗户前的数名枪手立刻打开窗户，用手中的自动步枪射击，警车果然停在了距离公馆100米远的位置。

    “我是阿卡姆警局警长安德鲁·摩根，所有复旧党听着，立刻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我们可以会合法地审判你们。如果你们坚持抵抗，州警和联邦调查局会立刻摧毁你们！”

    摩根走下警车，用扩音器朝公馆喊话。

    而另一边，杰夫从身边的枪手手中接过一支步枪，毫不犹豫的开火，击中了摩根的手臂，其他阿卡姆警察立刻用身体挡住摩根，保护警长后退。

    “摩根警长是个好人，你不该朝他开枪。”艾米莉亚皱着眉头说。

    “那是我们的敌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敌人，你能明白什么是敌人吗？”杰夫把枪还给枪手：“小子们，都他妈打起精神来！拿起武器，守好位置，准备战斗！”

    “听着！”被其他警员护在身后的摩根忍住疼痛继续喊话：“我是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几个与众不同的人，你们不要蛊惑他们！”

    “我知道你们能看见我！你们可能误入歧途了，但是没关系，总统先生已经宣布了对你们的特赦，只要你们走出这栋楼，我们就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不要听他妖言惑众。”尼尔·盖曼对艾米莉亚等人说：“你们肯定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毒蛇的承诺没有意义。”

    “我们明白。”阿诺德说。

    艾米莉亚蹲到窗边朝外大喊：“摩根！我知道你是个好警察！你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搭上自己的命！还有这些无辜人的命！让你们的人撤回去！”

    “萨克斯警探！我也知道你不是复旧党那样的恐怖分子，但在这件事上我们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必须认清他们的本质，不论他们想做什么，结果都一定会让你失望！还有！你的朋友也想和你谈谈！”

    摩根从警车里拉出了一个女人，那正是朱蒂。

    朱蒂仍穿着那件藏蓝色长风衣，丝巾紧紧围在她没有血色的脖子上，她站在寒风中，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样缓步向公馆走来。

    “那就是你们那个倒霉的朋友？”杰夫问。

    “……是的。”艾米莉亚说。

    “两脚羊。”杰夫·范德米尔吐出一个词。

    “你最好尊重点，她和我们一样，都是正常的人类。”艾米莉亚恶狠狠地剜了杰夫一眼。

    “现在别说这些了，这个人要怎么处理？”杰夫说：“她身上搞不好会有遥控炸弹，或者其他魔法之类的，我不能冒险让她接近公馆。”

    此时，朱蒂还在慢慢向前走。

    “不，绝对不能伤害她，绝对不可以。”艾米莉亚瞪着范德米尔：“如果你伤害了她，我们和你没完。”

    复旧党枪手们紧张的端着武器瞄准着一步步走来的朱蒂，她脸上带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和感伤，面色如同死灰，就当所有人都还在犹豫时，朱蒂已经走到了公馆门前，艾米莉亚等人跑到一楼把朱蒂拽进了公馆内。

    “馆长小姐告诉我，复旧党的最终计划会导致这个世界的毁灭。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朱蒂用不大的声音说着。

    “对不起，我们不得不选择我们的世界。”阿诺德说。

    “况且。”史帕克说：“毁灭不是终点，那是这个世界以另一种方式新生。在消灭旧日支配者之后，或许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再会。”

    朱蒂轻咬嘴唇：“女王大人向我许诺，只要你们不再帮助复旧党，女王大人保证会把你们当做世界的拯救者一样对待。求求你们了，不要再一意孤行了，我把你们当作我仅有的朋友，这是我拥有三位朋友的世界，你们怎么忍心毁掉它啊。”

    “不，朱蒂，你错了。”艾米莉亚抬起头，握住朱蒂冰冷的双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正是因为我们同样把你视为重要的朋友，才必须要让你摆脱这种不讲道理的世界。虽然我们因为一场意外而相识，虽然我们也因为这场相识而身陷窘境，但我们绝不怪你。”

    见朱蒂没有反应，艾米莉亚继续说道：“你为了星尘而付出的努力，你所下的决心，你肩上的责任感，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朱蒂，你和我们世界的人一样，都拥有着强大的自由意志，你根本不需要向旧日支配者卑躬屈膝。”

    朱蒂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害怕。”

    “所以请相信我们吧。就算没有众神，人类也可以自由地生存，而且我们是你的朋友，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我的确没办法否认……”朱蒂说：“或许对我而言，你们给我的信任要比我对众神的信仰还要可贵……”

    朱蒂的双手颤抖着：“我一想到女王的身影，就感到止不住的恶寒……”

    艾米莉亚把朱蒂抱进怀里：“没关系，在这里你很安全，不要害怕。”

    “看来她靠对你们的信任摆脱了旧日支配者的控制，实话说，这种情况在我们这里也还算常见。”尼尔·盖曼说。

    此时，或许是意识到朱蒂的劝降失败了，公馆外的警方终于下定决心开始强攻，密集的弹雨洒向公馆，而复旧党也不断回击，甚至在火力上还要压过警方。

    “干点现在该干的事吧！”杰夫·范德米尔拍了拍艾米莉亚，然后拿出了四支手枪，其中包括艾米莉亚原本的佩枪：“他们开始进攻了！你们会用枪吧，找个窗口，朝他们开枪！”

    说完，杰夫就抄起一挺机关枪奔向了二楼。

    艾米莉亚把手枪分发给另外三人：“你们会用枪吗？”

    三人纷纷摇头。

    “听我说，不到必要时刻，不要打开枪的保险，否则很容易走火伤到你们。要开枪的时候，一定要把枪端稳，用这个缺口瞄准敌人——”艾米莉亚指了指手枪的照门：“缺口——准星——敌人，三个点连成一条线的时候你们就扣扳机，扣扳机要用力，明白吗？”

    “明白。”三人一齐回答。

    “现在你们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你们没用过枪，帮不上什么大忙，保护好自己就行，知道吗？”

    “这里你说了算，警官。”史帕克回答。

    艾米莉亚站在一处窗户前，不时探出身子向外面的警察开枪，在敌人回击前躲进掩体后面。

    “保持压制！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公馆！”杰夫大声指挥着复旧党的战士们。

    复旧党坚定地向着敌人开火，在激烈的交战中，十几名复旧党人被子弹命中，或是重伤，或是牺牲。警方同样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先前包围公馆的阿卡姆警察已经死伤殆尽，随后到来的州警尽管有着更强的武器装备，但也同样伤亡惨重。

    这时，引擎的轰鸣声逐渐逼近，众人赫然发现，一辆坦克竟驶上了山坡，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公馆。

    “是坦克！快躲开！”杰夫惊呼。

    然而还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坦克威力巨大的火炮便击中了卡特公馆，一股强劲的冲击波裹挟着气流把众人掀飞，然后重重拍在弧形的墙壁上，艾米莉亚瞬间昏了过去。

    “呃……这里是……？”艾米莉亚挣扎着起身，眼前的视野十分昏暗。

    “你醒了？这里是卡特公馆，还记得吗？”

    “我还活着吧？”艾米莉亚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些。“你活得好好的，可能有一点脑震荡，但不会有大碍。”一旁的史蒂芬·金回答。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晕过去多久？”

    “大概十五分钟。”史蒂芬说：“我们已经打开了时空门，艾米莉亚小姐，快去和其他人会合！公馆外围守不住了，我们失去了很多好人，现在杰夫和尼尔带着剩下的人拖住敌人，为我们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该死……我得去帮他们……”艾米莉亚忍住头疼和眩晕站了起来。

    “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艾米莉亚，和其他人一起进入时空门，完成我们的计划！”

    “那你呢？”

    “我得留在这边帮助你们维持住时空门，要是门在你们抵达莱辛巴赫瀑布之前被毁，一切就都完了！”

    “看来只能这样了，复旧党，谢谢。”

    “别说客套话了，快去！”

    艾米莉亚转身走进地下室。

    此时，数名复旧党人以及阿诺德、史帕克和朱蒂正站在祭坛周围，一道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的“门”在祭坛上静静矗立着。

    “你来了！艾米莉亚小姐，我们快进去吧！”朱蒂兴奋地跑向艾米莉亚，阿诺德和史帕克也一起走过来想要检查艾米莉亚的伤势。

    然而，一阵地震般的震动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长着许多蠕动触须的黑色怪物钻地而出，这黏滑蠕动的巨物瞬间用庞大无比的身躯碾碎了时空门，时空门旁边的数位复旧党人也一并化作了肉泥。

    那从地底而来的怪物在破坏了时空门后，又用它的身躯击碎了整个公馆，地下室瞬间被掀掉了顶，此时四人才看到外面的景象：

    在有序起舞的星辰下，漫天长着翅膀的怪马与飞蛇盘旋在四人头顶上方，血腥和硝烟的气息弥漫在鼻腔中。复旧党人满身弹孔的尸体纷纷从倒塌的墙壁滚落。

    四人愣在了原地。

    “这到底是……”艾米莉亚呆愣在一旁。

    “该死！快跑！想办法逃出去！时空门被毁了！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史蒂芬朝四人大吼。

    然而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失去了时空门，复旧党谋划百年的梦想就此破灭，他们就算能逃出旧日支配者布下的天罗地网，一切希望也都不复存在。

    更何况现在没有任何活着逃走的可能。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朱蒂·康伯巴奇。

    朱蒂俯身捡起星尘——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星尘……在它导致的机缘巧合下，我才认识了异世界的你们，这是我最重要的宝物……”朱蒂双手捧着黑色的小盒子。

    “朱蒂，你要做什么？！”艾米莉亚喊道。

    “馆长小姐告诉我……它不仅仅是开启时空门的辅助装置……它本身也可以开启时空门。”

    “不！那是绝不可能的！那需要——需要一个人献出十几个人拥有的魔力才行！那是绝不可能的！”斯蒂芬绝望的对朱蒂大喊。

    “只要在心里默念要去的坐标——星尘就会打开大门——馆长小姐是这么说的。”朱蒂满脸泪水，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她告诉了我那个坐标。”

    朱蒂·康伯巴奇并不是什么朋友很少的人，但在她这28年的人生里，也没有什么值得跟他人讲述的事。她只是一味地憧憬着书中的故事，憧憬着那位侦探的冒险。

    为什么当她发现莫里亚蒂真实存在却没有向世人宣告呢？因为没有人相信。为什么在星尘丢失后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手？因为没有人相信。在一切开始之前，她到底寻找过多少人？十万人？或者更多？但是那所有人之中，仅仅只有三个人回应了她。这就是对于她来说全世界相信了她的人数。

    “对我来说，信任远比信仰更加重要，我相信你们不会辜负我的信任的！”

    “不！朱蒂！你没必要做这些！”艾米莉亚一边大吼，一边扑向朱蒂。

    “对我来说，你们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永别了，我亲爱的朋友们——”

    朱蒂手中的星尘爆发出夺目的光辉，那光辉几乎要将所有人的眼睛灼伤。随后，朱蒂怀抱着星尘缓缓倒下，然后，在她倒下的地方，重新升起了新的时空门。

    恍惚间，艾米莉亚似乎看到阿简特里亚正穿着她最华贵的礼服坐在星辰之上，不动声色地见证了属于人类的小小的勇气。

    至于朱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心中想的是什么，此刻已经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