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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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个民族不能背弃英雄(上)

    原以为依她的性子,是不会这么容易把东西交给大哥的,不曾想,她多一句都没问,多一句都没怨。

    朝定澜走到她面前,俯首看到的,只是她从刚才就一直低垂着的头顶。

    “阿沅,谁交上去的不重要~”

    她就在此时抬起了头,面色如常,目光却沉静得过分。

    “王爷,我得回家了~”

    谁交的不重要,只是是“谁”而非亓王而非朝定澜!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怎么可以这样!

    朝定澜被她突然翻涌的泪珠弄得手足无措猝不及防。

    “阿沅,别哭!”

    “王爷,我父兄发现我没回家该着急了~”

    她管不住心底的悲伤,整个人突然间泪如泉涌,满面的泪水揩了又滚落下来。

    “阿沅,我没关系的~”

    她更控不住自己心底的酸楚了,双肩因抽泣一下一下的耸动着。

    不愿惹他难过,许沅一头扎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的说:“王爷,请程将军送我回家去吧!”

    我实在,多一眼都不敢再望着你无所谓的眼睛!

    “傻丫头!”多年不曾湿润的眼眶涩得难受,朝定澜便闭了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她的发。

    当许沅让程泽送回许府时,她爹和他大哥正召集家丁,准备出门寻人。许沅一点都不怀疑,如若寻她未果,她爹肯定去京兆尹报案。

    自然,对于程泽,许府上下是谢了又谢,感恩戴德。

    好生送走程泽后,许郅才焦急的向东院走。

    因为是有外人在,又算是恩人,他一直应酬着,连女儿都没能好好瞧瞧,就一开始看了个囫囵样,也不知沅儿是否被吓着。是被吓着了吧,平时那么精灵古怪的人,刚才神情恹恹的?

    次日,朝会散后,未时左右,程泽陪着一溜捧着金玉锦帛的内官从亓王府大门鱼贯而入。

    亓王“旧疾”复发,已两日未能起身上朝。圣上感念其辛劳,特赐金玉等物以犒。同时,内官带来密旨:复亓王北境统军布防之权。另外,还有一枚朝定澜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军印。

    翟叔把人送出府不多会儿,程泽就自后门折了回来。

    “怎么回事?”

    程泽就是知道少主必然未得只言消息。

    他们推测皇上会适当放权,不曾想却是直接将北境的军权又交给了他,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的决定。

    “起因是北境军防图,我昨日呈上去时,圣上已勃然大怒;知你命悬一线几乎丧生于三国之手,更是愤恨难当;今日早朝,许郅许大人激扬痛斥三国之放肆,更合圣上心意,散朝之后特意将许大人留在御书房,不久便闻龙案被掀倒之声,然后接着命三国使臣入宫!”

    “许郅?”阿沅的父亲吗,她回去都说了什么,竟让她韬光养晦多年的父亲甘愿再次跻身朝廷浪尖!

    “嗯,许大人言辞激烈,神情愤慨,说‘区区使臣,岂敢张扬如斯?借明珠失故,扰民安宁!小女纵是朝臣子嗣亦不免受伤被辱,寻常百姓,焉能免于刀戟?倘幸能保命,如何不疑陛下、不疑吾辈护佑万民之能力?臣虽无能,但若军中少士,当不惜老命,甘做前卒!’,不仅如此,还引经据典,阔论其害。加之军防图外泄一事,圣上这才有此举。”

    “许大人说阿沅受了伤?”

    敢情少主听了半天,并不是关心陛下所为,关注的重点全在许家那里!

    “嗯。早朝时,我恰在殿前秉事,所以听了个一清二楚,许大人明明确确的说许小姐‘受伤被辱’,陛下罢朝后特意将他留下,大概就是要问许小姐的伤势吧。”

    可他们知道,许沅是没有受伤的,而且,昨日特地让程泽把人送回许府,就是怕那丫头途中再生事故。可许郅的品行,既然和三国没有交恶,更不会慌称自己女儿受伤来行打击,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许沅负伤!

    “大哥,你昨日送她回去,路上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阿沅,我怎么看不懂你了!

    “昨日也没发生什么,就是路上闲说了几句~”

    昨日路上,马车即将进城,程泽骑马在侧相护。

    他望了望紧闭的轿帘,没忍住开口:“八字都没一撇,又还没明媒说项,许小姐就这么心疼亓王?”

    刚才哭得眼都肿了,要不是少主用毛巾拿雪块为她敷了数次,他可不敢送顶着一双大红桃子眼的她回去。若许郅问他,他可没法交待。

    “我心疼的不是我自己的亓王,是大昱的亓王,是百姓的亓王。”

    程泽挑眉:“什么意思?”

    轿帘自里边拉开,许沅恢复了冷静的面容看向他。

    “程将军能被皇上器重守卫宫城,应该是有作战经验和军功在身的吧?”

    面对她的不答反问,程泽微一沉吟便如实告知:“是!跟着于霆峰将军时,曾率三十人夺了敌营战旗生擒了百夫长,也在军中磨砺了十数年,甚至在与东昌交邻的海匪作战时,险些没命。”

    “那将军觉得,如你这般守卫家国之人,是否值得敬重?”

    “虽然我不看重这些虚名,但也自然是希望得到肯定和敬仰的。”

    “以将军为喻,说句不吉利的话,若他日外敌入侵,将军应敌阵亡,嫂夫人自然是痛失夫君悲戚难忍,难道其他百姓便不会悲痛流泪?”

    “这我不知。但是先亓王灵柩运回时,举街缟素,万民披白,妇孺老幼无有不涕泪者~”那个场面,无论是他,还是少主,都永远记在脑海,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便是他们心中所忠于的。

    “以将军之见,若亓王昨日不治而亡,大殡之日,可有其父一半哀景?”

    程泽压下心头的寒凉,讽刺似的冷笑一声:“绝无!别说一半,只怕除了军中亲随,鲜有人为他难过惋惜。”

    上面那位的好手段,先主走后,就借势将亲亓王府的一派勋贵和出身亓王府名下的军将借调的借调,外派的外派,威慑得很多人对王府闭口不谈,渐致无人执言相助。少主一直在外御兵卫国,国中无人为他正言,传着的,无非是他弑杀善战,面如夜叉,心似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