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破于囚
繁体版

第一章 寻难闻香院

    长剑画破舞翩翩,

    慢音醉唱清乐仙。

    知音莫出闻香院,

    梦中不见酒中见。

    所谓:但入闻香院,不饮酒来不羡仙。

    闻香院冠绝天下,不只是美人如云、挥金如土,更是红尘练心、迷途归道的不二之选。

    若要说俗,貌美女修个个风华绝代;若要说雅,画舞唱乐人人各修其长……

    李酒坐在圆凳上,手捧香茶,闭眼倾耳,只听那说书的姑娘字字落珠、声声和脉,抑扬处如雷云滚滚奔涌而来、顿挫时似天地悄悄数不存……

    和音而道,可见其修。她不过十六七岁,这掌息调韵的功夫却是不俗。

    一段终落,所有人方始调息。掌声四起,鼓鸣同奏,缓而不焦。

    姑娘平息微笑,取了丝帕沾去香汗,起身行礼道:“小女子疏语,初次登台,不尽之处,诸位见谅……”

    说书一修归在唱院之下,名中有“疏”指的便是新修之人……疏言而不语、语当有声,能叫疏语,唱院必然是给予了厚望。

    掌声再起,由心而鸣。既是感谢,又是鼓励。

    疏语再次行礼,起身将退。

    “姑娘慢走!”

    就在此时,一声高喝从厅外传来。

    这一声喝,灌了灵气进来,只荡的众人一阵轰鸣,如同大梦惊醒、好事戛止……

    这是武修!

    武修修身,文修修心。闻香院纵然百般的好,也只是对文修。于武修而言,不过是个贵一些的花楼,且只限于远观。

    疏语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喝吓了一跳,忍不住扭头去看门口。

    “姑娘请先歇息……”侍从悄悄撩开纱帐低低的唤道。

    一篇落汗,已是极限。若再说一场,不仅失了水准,还会让自己心中生怯,更甚者还会因此落下心障。

    疏语定了定神,朝众人微微欠了欠身,抬足又走。

    “姑娘等一等!”

    这话说的不急,因为人已经在门口了。

    此人约摸十七八岁,鹰眼如炬、鼻挺如削,膀大腰圆、肌块如垒,高近六尺、步跨如虎……脚踏兽皮雕花靴,身着黑锻劲武服,腰缠玉扣镶金带,头衔灵器孕剑钗……

    虽说只有一境修为,只凭那周身灵气锋敛,便可知进境之期必然不远。

    这样的人物,只能是大门大派的嫡亲。

    已然见人,疏语便不能抛下客人自去,略略欠身道:“贵客远来,先请安坐……”

    远来是客,武修虽不常来,可不代表不能来。

    早有女从悄然而来,躬身请坐。

    这武修朝疏语拱手,朗声道:“武宗擎掣!听说闻香书院说书一绝,所以便来听听!姑娘不会介意吧?”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天下武修门派众多,敢自称武宗的,唯有负责武圣地外事的那一家,也称得上天下武修共主。

    擎掣之名传于天下,只因他是武宗宗主长子,武修门内都称世子,若无意外,日后必然接掌宗主之位。

    若只是世子来听书,倒也无妨,只是“闻香书院”四个字由他说出,让人不得不遐想连连。

    闻香院虽然看上去是待客商道,却是实打实的独立门派。只因地处书山镇、毗邻天字院,没有田产商家营生,唯靠茶钱养活。

    闻香书院这名字,若只是私下言笑倒也不伤大雅,可谁又会在大厅广众之下公然谈论?怕连三境大能也不愿做这样无益的事吧?

    众人再看擎掣,不善更甚。

    “世子只怕听错了,世间传言多有不实……”疏语等不到别人救场,硬着头皮道:“闲娱消遣,打发时间罢了……”

    “传言真假,我倒不怎么在意!”擎掣大笑道:“既然来了,烦请姑娘说上一篇吧!”

    “贵客有言,岂敢轻慢?”疏语略略躬身,道:“唱院待客非世子一人,若世子要听,且请安坐……”

    “不错!一书一歌乃是规矩!劳烦疏语师妹请歌!”

    当即有人接口道。

    闻香院画舞唱乐四厅之内,从不问客人要看什么、听什么。你若想点什么,只有内厅私叙一法。

    四厅之中,一锭银一盏茶一场会。内厅私叙,若情份到了白听也是常有,否则千金也是难进。

    擎掣大笑,径自坐下,取了一锭银放在茶桌上:“规矩在哪?劳烦阁下取来我看!”

    闻香院的规矩,从来都不会书录下来,也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乱来,因为这里是一个门派。

    众人闻言大笑。

    武宗是武修共主,在书山镇内,莫说世子,就算武宗宗主来了也不能如何。

    “劳烦姑娘请歌!”

    众人纷纷取了银锭,放在托盘之中。

    他既然不存善心,这些个文修又岂能如他所愿?

    疏语微微一笑,转身要走。

    就在此时,厅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听声音来人不少。

    众人纷纷起身,探头去看。

    扑鼻的香粉当先而来,紧接着七八个浓妆艳抹、衣不遮体的女子推推搡搡的拥了进来。瞧这形状,必然是寻常花楼女子无疑……

    这些女子进了厅,一个个低头垂目的排在墙角,任凭命运安排。

    紧接着,又有七八武修背负兵器鱼贯而来,见了擎掣,纷纷拱手问礼。一时间,嗡嗡回音震动厅柱。

    众人一起皱眉,今日恐怕是难以善了!

    寻难闻香院,武宗是吃饱撑着了吗?

    “来者不善!”师弟楚见附耳道:“师兄且坐!我去请师叔来镇场!”

    李酒扯住他的手臂,道:“不忙!且看!”

    这么大动静,侍从们怎会不报?天字院虽然与闻香院亲近,在这里也还只是客人。

    楚见深深望了他一眼,缓缓坐下。

    擎掣挥手道:“今天大家都是客人,就不用多礼了!你们都是来听书的?”

    “那是自然……”

    擎掣点点头:“听说闻香书院规矩多,大家也都拘着点,别让人小瞧了!都坐吧!”

    武修们嘻嘻哈哈散了去,各拥一女,径自坐下。又取银锭,放在茶桌上。中有一人高声喝道:“客已至,劳烦姑娘说一场吧!”

    闻香院不是花楼,银落茶桌,已然失了敬重之意。他们这般做派,显然是将此处同比花楼。

    女从们抱着托盘,只等疏语说话。

    疏语粉拳紧握,不敢动作。

    娼妓入门、置银指书、浪言高语……若是寻常时候,早就被丢出门外。此间掌事迟迟不动,莫非也是碍于他的身份吗?若由我开了这口,日后有人也如此行事,我岂不是闻香院的罪人了?

    修行难,终究是难不过人生。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时,有一人长身而起:“蝇营狗苟,也乱人心?文修李酒敢请师妹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