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酒看来，武宗不可能主动低头认错。反而会采用威逼、强压这样的手段。

    堂堂武宗、武修共主，这么容易服软的话，日后怎么领袖桀骜不驯的武修们？

    当擎家兄妹走进大厅的那一刻，李酒知道自己错了。他们不仅没有携带兵刃，连束发的簪子都换了。簪子虽小，却是货真价实的灵器。

    入门无座、请茶无桌……这种待遇，莫说是武宗世子，任谁又能接受？

    就算他们兄妹忍了，李酒也不以为能够和解。只要梅藏雪还坐在那里，擎掣就一定会再出状况。

    所以，梅藏雪将决定权交给了如歌……

    怪不得擎慕真会把姿态放的那么低，她在害怕，害怕书院得知情况会做出应对，害怕闻香院忽然反悔再次和书院并肩……她必须抓紧时间定下局面！

    当她开始害怕的时候，李酒比她更害怕。她姿态放的越低，代表她图谋的就越大……

    夜幕垂落，黑暗将至。

    玲珑夫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白猫跟在她后边，亦步亦趋。

    “在想什么？”

    玲珑夫人将灯笼挂好，拾起猫儿顺势坐下来。

    “我好像被抛弃了……”

    在她面前，李酒知道自己没有秘密，就像此刻她能来一样。

    “如果书院不要你了，你就到我这来！”玲珑夫人说的毫不在意。

    李酒知道，这次不是玩笑，她玩真的了。

    闻香院亮剑，虽然未必会和书院撕破脸皮，李酒知道自己会很难做。

    “我听说闻香院从不收男弟子？”

    “你是个例外嘛！再说了，规矩这玩意我随时能改……”

    好吧！你是院长，你任性……

    “我能干什么？去跳舞给你挣钱？”

    玲珑夫人大笑，颤颤巍巍:“就这么定了！”

    李酒不再多说，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文修大多没有门派，入门要拜贴的话，闻香院以后不吃饭了？”

    “挺好使的脑袋，为什么就不愿想一想呢？”玲珑夫人从怀里取出一物丢了过来。

    对着灯笼，李酒很快看清了上边的字:门客贴！

    这……玩这么大的吗？

    原本没有身份的散修，拿了闻香院的门客贴，无形之中就会向闻香院靠拢……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约束，群居的本能会让他们从此有了归属感，甚至会抱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团体……

    这一点李酒是有体会的，特别是武修咄咄逼近、而书院只想置身事外的当下。

    “不会闹翻吧？”

    玲珑夫人站起身，取下灯笼，凑到李酒脸上:“我们在黑暗里前行，要打起光，照亮前路……”

    她说的黑夜李酒不懂，她说的前行未雨也不懂。

    看着李酒迷茫的样子，玲珑夫人又笑了:“你虽是书院弟子，却忘了书院的本质！闻香院是一个宗门，书院却不是，包括地字院和人字院……书圣打开门户，就是要让文修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就算是魔地他也不在乎。所以，我觉得书院的意义也就只限于教书！也只有流水的书院，才可以走的长长久久吧？”

    “如果没有门派传承……谁又知道路在哪？往哪走？”

    玲珑夫人忽然收起灯笼，正色道:“文修到今只有文、书二圣，他们都是在没有传承的前提下成圣的！”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这种事……圣院研究了几百年也没弄出一个圣人来，你指望我知道些什么？”

    李酒便不再问。

    玲珑夫人也不说话，静静的抱着她的猫。

    良久，李酒终于再次开了口:“你早已猜到武宗要干什么了？”

    “这需要猜吗？擎掣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你是说天下共主？”

    玲珑夫人没有说话。

    “我只当他是玩笑话……分开了那么多年，再走到一起根本不可能！”

    “至少他已经在做了，不是吗？”

    “我还是觉得以他的能耐，不可能撼动天字院……”

    “谁知道呢？早做些准备终究不会错！”

    李酒看着手中的门客贴，陷入了沉思。

    他终究是书院弟子，在内心里始终会偏护书院。就算他知道闻香院接下来做的事会对书院产生很大的影响，他也无法阻止，甚至不打算挣扎一下。

    如今的书院早不是天下人的书院，而是圣院的书院。闻香院要的是圣院和书院之外的人，谁又能阻止呢？

    换言之，闻香院和武宗目标都是收拢文修。不同的是，闻香院做的不仅隐蔽而且简单，武宗则选了完全相反的方法。

    “你不怕被武宗发现？还是说闻香院能够和武宗抗衡？”

    玲珑夫人又笑了，这是会心的笑:“当擎慕真踏进闻香院的那一刻，闻香院就已经有了对抗武宗的底气！她只看到闻香院依附书院，又怎么会知道闻香院也可以是文修的根？”

    是啊，连文修自己都以为根在圣院，武修又怎么会知道呢？

    “踩着武宗往上走……你也真的敢！”

    “我能说我是逼不得已吗？”玲珑夫人白了李酒一眼。

    “你赢了！”李酒叹了口气，这种蝇营狗苟果然还是不适合他:“你觉得擎慕真会怎么处置我？”

    “他们达成条件，我才会放你出去……问题是，他们一旦达成条件，又能把你怎么样呢？放心吧，我的白水先生！”

    李酒愣住了。

    一切果然都在计算中……

    如歌的条件很简单:赔钱，道歉。

    对于武宗来说，银钱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道歉，擎掣除了要向疏语当面道歉，还要在书山镇当众向闻香院道歉……

    如果擎慕真知道玲珑夫人的打算，就算杀了她也绝不会让他这样做。

    只可惜，她太年轻，而且早已被吃得死死的。

    擎掣当众道歉，闻香院的名声会在短时间内达到顶点，甚至超越天字院……同时，他就再也不能把李酒怎么样，因为他已经承认了是自己有错在先……

    擎慕真不在乎一个李酒，因为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李酒。

    “怎么？还想不通？”

    “我只是有些担心书院……”

    “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圣院还在，武宗就不敢对书院下手……所以说，不出意外的话，你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这套说辞……是那么的熟悉！

    “武宗想要胁迫书院出面替武宗收拢散修，闻香院没有理由出来阻止……这种事，也只有文修做起来才更有意义，不是吗？”

    是啊，不久之前，木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不同的是，上一次是书院、这一次是闻香院。

    “我拒绝！”

    玲珑夫人凑近李酒:“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从白水先生出现，就已经注定了……”

    “我是书院弟子！”李酒试图挣扎一下，万一呢？

    “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我想要的！”

    她……不在乎！

    她说，我的白水先生。

    李酒已然入毂，别人逃的脱吗？

    李酒忽然想起楚见。

    他说，要不你还是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