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啊！我大概是过不去这个年了……”

    李酒仰着头，想不通圣衣教为何如此偏爱月圆。

    “放心吧！有她在，你死不了！”

    是啊！助人修魔她们是专业的，一旦去了，连死都是不能的。

    “现在走，还来得及……”

    李酒摇摇头。

    人，终其一生都在向死而去。也唯有向死而去，方才有一线生机吧？

    “主人可准备好了？”珈衣推门而来。

    李酒将藏在手臂上的斩魂亮出来，盯着她的眼睛:“此刀比我命还要紧……”

    珈衣双手去接，道:“有我命在，决不会失！”

    斩魂许久都没有回应。

    李酒便点了点头:“今日起，你我便是生死同命了……”

    珈衣又叩头，领着李酒去了一处密室。

    密室封闭，生了碳火，烤的如同盛夏一般。正中放着一张宽大的石台，台上有人形孔洞；石台边是一个蓄水池，池内装满了水……

    此刻，那个“文法得意”的少女正在摆置物什。

    “行功期间我不能分心，便叫她来相助！”珈衣道:“主人要用极乐丹吗？”

    致幻、成瘾……魔修行事乖张，这极乐丹只怕功不可没吧？

    珈衣抱来酒坛，道:“请主人喝到半醉……”

    李酒再次摇头。

    珈衣便不再说，让那少女将两物送走，叮嘱道:“再取两瓶凝神水来！”

    然后一丝不苟的点了熏香，去解李酒腰带:“沐浴之后便可开始……”

    李酒捉住她的手:“有必要吗？”

    “水清污垢，亦能洗去心中尘念……主人不妨静念清心，便可知道！”

    烛光耀耀，人影绰绰，孤男寡女赤裸相见……想要心无杂念，谈何容易？

    “世间污垢，皆在人心。”珈衣径自脱了衣服，站在李酒面前:“魔之生也，皆因贪嗔痴欲。唯有明台清明，方能染尘埃！”

    李酒极力压住杂念，却终敌不过本性……

    珈衣却不理他，只管为他宽衣:“主人曾说，道法相依。人之恶源于法、法存于道、道见于心。心念浑浊，如何知恶？人既生，恶便来，身形益长，不能弃也！故而，独守灵台、以身赎罪。主人既修文法，当知内功外招皆为罪恶之形，唯有本心才是根基……”

    李酒细思，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拿刀伤了人，刀有罪吗？拿刀的手呢？这个人的身体呢？所以，这个罪的根在这个人的想法。思想这东西怎么去惩罚？所以只能拿鞭子打了这个人的身体……

    是为奴修，以身赎罪？

    赎谁的罪？自己的？别人的？天下的？

    当冷水从头上浇下来的那一刻，便让李酒收起了所有的想法……

    感受到李酒那一瞬间的颤抖，珈衣又道:“人魂不分终受其累，主人不妨念飘于外，将这躯体当做是别人的，再来感受一番！”

    念飘于外……这要往大了说不就是神魂离体？难不成圣衣教对魂法也有研究？

    又是一盆冷水……

    李酒再不多想，盘膝坐下，努力的将念知感于体外。

    话是这样说，心是这样想，却如何能做得到？不过是分散心念，幻化自己已经做到了的假象。

    冷水再淋，却不再是冰冷，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凉意。

    “托假于梦，物我两忘！”

    物我两忘是一种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专注到极致的状态，寻常时候也称做出神。

    既然是物我两忘，又怎么会知道如何到达这样的状态？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这样的状态？

    所以要假以梦境。

    臆造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于是，李酒果然体会到了“水洗心尘”的感觉。

    念想，果然是世间最玄妙的境界。

    睁开眼，两女都已准备妥停。

    李酒自觉的躺在石台上，任凭她们捆的结结实实。

    试着晃动脑袋……很专业！

    “主人请记住刚才的状态，倘若疼痛难忍可用此法……万不能昏迷！”

    “若你果然可以不假外物……三境之上也未可知！”

    那少女说道。

    不管是极乐丹还是酒，都有麻痹和致幻的功效。终是外物不能让人体会那彻魂之痛，自然落了下乘……

    “来吧！”李酒道:“百炼成兵、千锻为器，不过疼痛罢了，何足惧哉！”

    于是，那少女便将口珈放在李酒嘴里。

    “静念冥想，纳灵入体！”

    珈衣说道。

    李酒依言，感应灵气，导入丹田……

    灵气第一次丹田，总会有一种麻痒热涨和些微的疼。随着次数越多，这些感觉便不会有，反而有一丝丝的凉意。倘若多一些，那就只剩下疼，胀疼的那种。

    “专心导灵，不要理会其他！”

    珈衣说着，张来五指，置在李酒丹田之上，猛然运灵灌入丹田，将那团灵气团团包住！

    李酒丹田何时经历过这么多的灵气？只在一瞬间，便由刺痛转为涨痛，心神失守，断了感应。

    那灵气左突右冲想要逃逸、却被珈衣的灵气层层包裹牢牢困住……李酒清晰的感受了这些，虽然有些疼，却也还能忍受。

    待到时机成熟，珈衣收起余下四指，用食指缓缓的打入灵气，然后引导灵气在丹田中旋转。

    疼！

    这感觉如同有人拿了钝器插入腹中，然后搅动……

    这种撕扯般的疼痛，让李酒冷汗瞬间布满全身，整个身子也变得僵硬，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珈衣并没有停手，她开始闭上眼，一边继续缓慢的灌灵，一边感受灵气的运行。她要知道李酒丹田可以承受的极限。

    所谓内功深厚，指的便是藏灵的多少。体质决定了藏灵的上限，而对身体的认知决定了自己的上限。

    持续的、不间断的、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疼痛，开始引发严重的后遗症:李酒的四肢开始抽搐，经脉感受到危机也开始痉挛，这种状况随即扩散到全身，进而大小便失禁……

    是的，剧烈的痛感已经扩散到大脑，李酒只感觉有人拿尖锥戳自己的脑袋。然后，眼睛看不到东西、耳朵也听不到声音……

    “他失神了……”

    看到李酒的瞳孔开始变得不集中，少女低低的提醒道。同时，伸手去拿宁神水。

    珈衣没有继续灌入灵气，也没有停止转动。睁开眼，示意那少女冲走污秽，为李酒舒展身体。

    “不用宁神水？”

    珈衣摇摇头，示意她快一点。

    几盆凉水，李酒渐渐有了一些反应，身体也开始逐渐放松。

    人的自我保护，在大多数情况下让疼不致于丧命。

    当意识开始回归，痛感也随之而来，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全身，伴随着瑟瑟颤栗……

    嗓子也因为嘶喊而受伤，发出“呃……呃……”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