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破于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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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南风可识冬

    “九里!收拾一下,随我去统领府!”

    童锏急匆匆的说道。

    统领府?

    李酒顿感大事不妙。

    就在前两日,他刚刚为自己铸造了一把宝剑。是的,从锻坯到铸器再到刻符……单独完成了一整套铸器程序。

    进入铸器房,不独立完成铸器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在别人看来,他已经算是一名铸器师。

    也只有李酒知道,刻符的核心构绘灵图是由斩魂设计的,他只是按照图样镌刻到剑身上。

    如今,这都不重要。

    “统领大人怎么知道我的?”

    童锏哈哈一笑,道:“圣修不修器,整个圣域你唯一能铸器的人,主事大人哪里忍得住激动?”

    魔修不能感灵,独立构图绘纹是不可能的。即便有铸器大师指导,也时常出错,故而魔修从不铸器。李酒作为可以铸器的人,怎么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只是铸器罢了……至于让统领大人特意召我?”

    李酒试探着问。

    童锏又笑了笑,道:“有备无患嘛……别问东问西的了!赶紧收拾一下!我在坊门等你……”

    魔修自古不修器,这是先天的因素。如今李酒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成为了铸器师,又怎能安然隐藏下去?

    不知不觉又做了出头鸟……

    事已至此,李酒只好带着珈衣阿若去了统领府。

    说起统领府……更准确的说是城,一座城堡。

    近十丈高的墙体都由巨石堆砌而成,女墙之下悬眼密布。四角望塔如同撑天柱子,可望不可及。府门深幽,如同张口猛兽……

    “别紧张!”童锏轻轻拍了拍李酒的肩膀:“统领大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可怕,对有用的人,他也是非常舍得的!”

    传说中的可怕?

    所以……夫平究竟是有多坏的名声?

    入了城门,顿感眼前一亮。

    是的,金碧辉煌的那种亮,闪花眼的那种亮。

    精磨的地板一尘不染,如同镜子一般,映出一个个人影来。李酒忍不住去想,若是真的有人攻来,夫平舍不舍得让那些穿着战靴、蹄铁、车轮、兵器……放在上边?哪怕只是一息?

    脱了鞋子往里走,墙上用金粉银漆绘满了各式各样的女人:跳舞的、奏乐的、嬉戏的、观景的、喝酒的……

    画,李酒并不陌生,只这墙画,也不比画院的姑娘们差多少!特别是那一幅醉美人:纤纤玉手一坛酒、惊鸿欲向无骨柳,休笑朱唇虎齿露、星眼朦胧月入眸……

    果然是好一派气象!

    寥寥数笔便勾出了身骨,点点水墨便照亮了星辰!就算那金粉银漆层层包裹,也遮不住那铮铮神韵……

    “别看了!”童锏扯着李酒衣袖:“切记得身份!”

    李酒恍了神,再不敢看,跟在他后边进了正殿。

    殿外冰封,殿内入春,这冰火两重天,让李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珈衣……

    脚下铺满了兽皮,只当着几张低几,上边放着瓜果酒盏等物。

    童锏当头跪下,道:“属下兵器坊从事童锏,见过统领大人!”

    珈衣阿若也一起跪了。

    眼见李酒依旧傻愣愣的站着,童锏不由得扯了扯他的衣角。

    李酒会意,只得忍住不适跪了下去。

    “这便是铸器者九里……”

    见李酒没说话,童锏急忙补充道。

    足有十息,屏风后方才转出一人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豹眼鹰鼻、颧骨突出……周深上下,只穿一件黑丝长袍,随他步伐熠熠流动……

    不用问,这便是夫平无疑。

    夫平随意坐在桌几后,奴修们慌忙出来,抬了靠几,又去慌忙倒酒……

    “坐吧!”

    夫平说罢,自饮一杯。

    童锏唯恐李酒不懂,给他指了桌几,这才回去坐在兽皮上。

    珈衣阿若自然无座,喏喏跪坐在李酒身后。

    “你倒是好运气!”

    夫平眯着眼去看珈衣。

    聚气的魔修有凝元奴修确实不多,像这么年轻漂亮的就更少了。

    “确实运气好……”李酒讪笑道。

    因为他发现夫平身边的奴修中居然有一个聚气境奴修……

    奴修认主后,再回去圣衣教唯一的机会就是主人死掉。而凝元修者几乎不可能去寻一个聚气境奴修……所以,唯一的答案是她没有进境!

    “来!倒酒!”

    夫平打断了李酒的思绪。

    有女侍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左一右分侍在童锏身边。

    童锏将屁股离地,举杯谢道:“多谢统领大人赐酒!”

    说罢一饮而尽。

    眼见珈衣阿若依旧不动,夫平微微皱眉,问道:“你不喝酒吗?”

    李酒点头道:“也不吃药……”

    “哦?”夫平兴趣大起,直起身子问道:“忍得了?”

    李酒看了看珈衣,道:“若她一个,还勉强能忍……”

    多一个人灌灵就多一份疼痛,哪怕阿若只渡来一丝。

    夫平闻言又坐了回去。

    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李酒知道,他之前一定以为自己没有痛感。

    “在圣修中,你也算个异类!”夫平又饮一杯,缓缓问道:“既然不喝酒,为何又对醉美人念念不忘?”

    显然,他早知道了。

    “她醉了,我也就醉了……”

    李酒确实喜欢那幅醉美人,却也只能用“色”来表达出来。毕竟一个不吃药、不喝酒、不好色的魔修会让人感到害怕。

    夫平哈哈大笑,当即令众人褪去外衣,又唤了歌舞来赏。

    闻香院也有乐舞,却从来都是分开来演。乐以慢曲为主,清抚点奏韵味悠长,不静心不足以品思;舞则辅之以器,讲究灵动飘逸行云流水,邪思则不能赏韵。

    然而,此间的曲舞却截然相反,重乐齐奏,多声和鸣:玉手柔弄弦,轻吻箫声颤。裸足捉香汗,云裳春乍见。击鼓点媚眼,红烛把色燃。游弋画屏里,锣疾风不闲……

    竹笛偶挽百鸟来,欲问木琴唤花开;流光错缠我见怜,南风可知冬何在?

    靡靡之香,妖娆半日。那舞女们早累的汹涌澎湃,贴湿的衣裙也再不能滑落……

    夫平、童锏早也兴起,只管那五十多岁的风流、极乐忘我的逍遥。

    李酒揽过珈衣,只听她轻轻道:“夫不染尘,何欲酒色?”

    李酒强自镇定,任她揉捏疼痛,那汗便顺着眉眼流。

    夫平斜眼见了,挑唇问道:“舞不如酒?你只管喂就好了!”

    这一时,声也停、舞也静,唯有灯影绰绰不歇。

    见李酒静坐不动,夫平起身而去,掐住一女后颈,将一壶酒灌尽,又命她独跳。

    她一个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人,哪里还敢咳嗽?强着脸红、忍着本能,一摇一摆的扭了起来。

    童锏击掌笑道:“风香不谢花开,无骨唯有酒醉……”

    说罢,也拿酒杯喂人。

    李酒摇头道:“朦醉而不失其真,欢颜不忘其本,我之愿也!”

    夫平皱眉道:“如此铸器?”

    李酒跪道:“是!”

    夫平又看珈衣,哈哈大笑,指着那舞女,问道:“你可听明白了?”

    舞女栗栗叩头。

    夫平轻叹一声:“做戏之人,生又何益?”

    屏风后顿时出来护卫,挟起那女出了门去。

    冷风忽吹,灌醒那女,拼了命的嘶吼。

    可哪里还有用处?那护卫稍稍加力,那声音便随着脚步越来越低……

    李酒默默起身。

    跪请、跪求这样的事,在统领府最常见不过,他根本没有脸面,又如何救得下她?

    “不屈真人也?你去问问廊中醉女可知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