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汾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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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齐国 25

    次日夜里,重耳正在狐偃室内和大家商议去留之事,五壮和贾陀突然冲进屋子,气喘吁吁禀道:“公子、狐大人,不好了!听说宫中有变,易牙、竖刁率领宫甲将东宫包围了!”

    狐偃大惊:“什么?易牙、竖刁包围东宫?他们这是准备废掉世子、发动政变吗?”

    赵衰说道:“他们敢这么做,说明齐君十有八九已经薨逝!”

    狐偃:“嗯,此言极是!”

    贾陀:“易牙、竖刁包围了东宫,可是并未找到世子昭。后来才得知,世子已在前夜出奔宋国。现在各个公子皆率领家丁死士,分别占据宫中正殿、左殿、右殿和朝门,伺机即位,相互对峙,各不相让!”

    赵衰:“齐君尸骨未寒,诸公子不首先发丧殡葬,倒争先恐后在篡权夺位!”

    先轸:“看来齐国乱势在所难免!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狐偃:“俗语说,乱邦不入、危邦不居,看来我们必须得走了!”

    子推:“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我们何时动身走?”

    狐偃:“今日天色将晚,恐来不及出城,明日一早动身吧!”

    一语未了,大家冷不丁听到窗外一声惨叫……

    众人惊悚,即刻奔出室外察看。

    原来是那名新来的女仆扶着窗根倒在血泊之中。玫儿手握带血匕首,呆立一旁……

    子瑄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赶忙过去,扶住惊惧颤抖的玫儿,问道:“她就是易牙派来监视公子的女仆?”

    玫儿点点头:“她刚刚趴在窗口偷听,我……我把她杀了!易牙肯定不会放过公子!趁他们现在无暇顾及,你们赶紧逃走吧!车马我已经让管家备在后门外,太晚不好出城!”

    “玫儿,你也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走吧?”子瑄恳切说道。

    宗女将目光投向重耳,重耳望着她,向她点点头表达了同样的心愿。

    玫儿却微笑着摇头说道:“我会拖累你们,再说我也不喜漂泊。不要管我!你们赶紧走吧!”

    重耳问:“我们走了,那你回哪儿?”

    “回我娘家。别忘了我是宗女。对了!”宗女将手腕的玉镯褪下递给子瑄,“城门官是我娘家远亲,曾受恩于我母亲,他若为难你们,就把这玉镯给他看。”

    “谢谢你,玫儿!”子瑄接过玉镯,含泪与其拥抱,做最后的告别。

    狐偃大声说道:“宗女说得对!我们前途无着,跟着也是受苦,好歹她在这里有娘家人依靠。其余人赶紧收拾东西,现在就走!休要再耽搁!”

    受命之后,大家急忙各自回屋带了随身物品,手忙脚乱上了备在后门外的几辆马车。

    宫中政变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那些平日被压制的地痞、流氓、无赖立刻跳脱出来,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趁乱在大街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中百姓黎庶有的奋起自卫,有的四处逃窜,整个临淄陷入一片混乱……

    颠颉自上次被撵走,在外头混了几日,觉得并不自在,得知宫中生变,料得公子他们可能要离齐,便跑了来跪在重耳面前乞求:“公子,我知错了,请公子带我一起走吧!公子!”

    赵衰:“你不是觉得齐国好吗?好为何不留这儿?”

    颠颉:“我……还是想跟公子、跟大家在一块儿。”

    狐偃:“和我们走,很可能又风餐露宿,留在齐国好歹有口饭吃,还有女闾花楼可以快活。”

    “我……也是全凭公子,人家才容我快活,没有公子,谁还理我?”

    贾陀踹了他一脚,骂道:“滚吧,我们不要你这种软骨头的东西!”

    重耳看着颠颉一副可怜相,忍不住说道:“你想清楚了?要走赶紧牵马去!”

    “想清楚了!谢公子容留!”颠颉叩首不迭。

    临上车,子瑄又跑过来依依不舍、紧紧抱住宗女不舍地问道:“玫儿,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宗女在子瑄耳边含泪笑道:“傻姐姐,快走吧!否则……我就要抢你的重耳了!你愿意吗?啊?你愿意吗?”说着,宗女一把推开子瑄,歇斯底里喊道:“别啰嗦了,走!快走!!!”

    只见她从袖口掏出一条马鞭,在地上狠狠抽了几鞭,赶子瑄和重耳上了马车,然后又朝马屁股狠狠抽了两鞭,马车开始疾驰……

    玫儿看着马车离去,背过身嚎啕大哭……

    此刻,重耳的心里非常难过,他不放心地一直朝宗女这边看着,看着她由大变小……看着她转身一人将后门用马鞭拴住……然而一个弱女子究竟力气有限,只见宅邸后门不久被撞破,从内涌出数名甲士,将玫儿打翻在地,玫儿倒在了地上……

    这时,马车转过街角什么也看不见了。

    子瑄看到这惨烈一幕,不禁失声痛哭,重耳赶忙搂她入怀,也不禁黯然泪下……

    快马加鞭,一行人躲过重重劫掠,终于逃离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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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草绿,点缀了秦国国都一一雍城。

    自秦晋韩战之后,晋公子圉被送往秦国做人质,没有国君准允,不得擅自离秦。

    子圉乃夷吾嫡长子,夷吾即位之初便册立他为晋国储君,后来虽委身秦国做人质,但有秦穆夫人明里暗里的关照,日子过得颇为逍遥自在。只是他胸无大志,厌学恶习,终日游手好闲,以酗酒、赌博、拈花惹草为乐事。

    秦穆夫人眼看子圉一日日长到舞象之年,外表虽然脱胎换骨般高大起来,内里却丝毫没有好学上进的迹象,请了几回老师、各种好言劝诫都不甚奏效,也只好由他去了。

    阳春三月的一天,公子圉进宫给姑母问安后,偶然涉足宫中花园,一眼瞥见秦公主怀赢正在园中手提花篮采花。

    公主正值芳龄,肤色白嫩、妆容精致、衣饰靓丽,自然看起来光彩可人。

    公子圉站在远处暗想:听说姑母、姑父平日将怀赢视若珍宝,百般疼爱;而他却是被其圈禁的质人,远离双亲故土、仰人鼻息、寄人篱下。同为人子,时运真是天差地别啊!不禁涌起许多悲凉之心、嫉恨之意。

    子圉转念又一想:哎?他和怀赢年纪相仿,若能将秦君的“掌上明珠”纳入己怀,我为你质、你为我柄,岂不高妙?子圉很为自己这个念头暗自高兴,只是不知怀赢好不好勾引。

    这公子圉别无长处,却生得风流倜傥,还有一副天赐好嗓,他特意走到离公主不远不近的地方,假装不经意开嗓唱道:

    “桃有华,灿灿其霞。

    当户不折,飘而为苴,吁嗟兮复吁嗟!”

    ……

    怀赢果然被子圉嘹亮的歌声所吸引,循声而望,见阳光下一枚鲜嫩帅哥一面吟唱,一面朝她款款而来……

    怀赢愣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她见帅气男子来到自己面前,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将一枝桃花掐在手中奉送与她,并对她含情脉脉说道:“我不小心误入此园,本以为置身人间仙境,岂料邂逅公主,方知这不是人间,而是天宫玉苑!公主定是仙女姐姐吧?否则,这满园春色、千树桃花为何都不及姐姐明艳美丽呢?让晋世子圉沉醉不知归路!烦请姐姐告诉子圉,这园子的出口在哪里?”

    怀赢从小在深宫长大,哪曾听人如此恭维?听了子圉这番甜言蜜语,不禁芳心萌动、含羞而笑,还为他正儿八经指了出路,目送子圉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不觉面红心跳,心驰神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