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透过车窗，陶之看着眼前巨大的“急诊”两个字问沈凌飞，沈凌飞开门下车，从车头绕到副驾驶室旁替她打开车门，道，“没走错，时间还早，去吃饭之前先看下你的手指，顺带给你的胳膊换纱布。”

    陶之浑身都在拒绝，“不用了，我手指没事，擦点药贴个创口贴就好了，还有胳膊上的纱布，你换的挺好的，我很满意。”

    “陶之同学，你是不是对伤口的严重程度有什么误解？那么长一条口子是擦点药贴个创可贴就行的吗？还有你胳膊上的伤，本来就需要定期来医院复查，这次正好一起！”

    沈凌飞说罢强行凑上去要解开安全带，因为突然距离变得很近，陶之下意识贴着靠椅一动不敢动。沈凌飞回头，眼神落在陶之微微下垂的睫毛上，而后缓缓下移，停留于双唇。他下意思吞咽口水，喉结蠕动。

    “我，我去！”陶之一个轻推双手落在他胸口。

    沈凌飞恍过神，起身，“那走吧。”

    急诊室里，刘医生穿着白大褂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一边用镊子捏着棉球蘸取碘伏擦在陶之手指的伤口上一边时不时的抬眼看沈凌飞，沈凌飞则聚精会神的盯着伤口的位置，不停的提醒，“轻点，轻点。”

    “不然你来？”刘医生忍无可忍。

    沈凌飞笑着直起身子，后退一步，“好好好，我闭嘴。”

    刘医生处理完手指上的伤，紧接着给胳膊重新换纱布，纱布拆下来的那一刻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伤口恶化成这样应该一般人早就的疼的嗷嗷叫了，可眼前这个姑娘不仅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淡定的打量起他的值班室。

    “陶之？对吧！”

    陶之回头。

    “伤口情况不理想啊，已经裂开了，好在不是特别严重，我先帮你消毒，回去以后注意不要剧烈活动，如果伤口严重开裂就需要重新缝合，知道吗？”

    陶之没当回事的“嗯”了医生，反而是沈凌飞，紧张的问，“开裂了？严重吗？那怎么办？要不要重新缝合？要打麻药吗？”

    刘医生顿感无语，“合着我刚才说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是吗？去去去，一边站着去，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做去外面的自动饮料机给我买瓶咖啡，我难得休息在家睡个好觉，你倒好，一个电话把我吵醒了。喝你一杯咖啡不过分吧？”

    沈凌飞看向陶之，见陶之冲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悻悻的朝门口走，一边走一边回头，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哎哟我的沈公子，放心吧，别看了，等你把咖啡买回来这伤口也处理完了！到时候你们该干嘛干嘛，成吗？”

    看着沈凌飞终于关上门，刘医生笑着摇摇头，“这小子，冷淡的时候六亲不认，这会倒是挺黏人，欸，我挺好奇的啊，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千万别告诉我是看上他的脸了啊？”

    “不行吗？”陶之反问。

    刘医生一愣，手里的动作跟着停下，随即笑道，“行啊，太行了，他那张脸我要是个姑娘我也喜欢。只不过我感觉你应该不是因为他的脸，至少，不只是因为他的脸。”

    陶之轻笑着问，“怎么看出来的？”

    “眼神啊！”刘医生直言，“我们做医生的，心理学是必修课。在我看来，你看凌飞的眼神不太一样，怎么说呢，有股子……探究的味道。”

    “……”陶之顿了顿，迎上刘医生的眼睛，“刘医生有话不如直说。”

    刘医生看了眼陶之裹过着纱布的手指，一边给胳膊上的伤口消毒一边说，“你手上的伤口我看了，细细长长的一条，应该是被锋利的东西划伤的，除此以外指腹上有摩擦的痕迹，手指皮磨掉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在手指被划破以后主动在粗糙的表面摩擦、挤压伤口，让伤口持续性出血。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如果不是被迫的情况下我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加上你对疼痛的耐受性比较好，当然，这不是天生的，因为我刚才在给你清理伤口的时候故意加重力度，你是有反应的，这说明你是后天因为反复遭受疼痛而产生了精神麻痹。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很难想象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这么……这么坦然且淡定的面对伤痛？你的精神和心理，真的正常吗？”

    陶之听后垂着头动了动右手的食指，小声嘀咕，“果然不该来医院！”

    “什么？”声音太小，刘医生没听清问。

    “刘医生，对吧？”陶之抬头，用刘医生最开始向她确认时的口吻道，“所以呢，你判断下来，觉得我是精神病患者？还是心理变态？抑或两者都是？”

    随着消毒完毕，刘医生脚下一蹬，整个人连同屁股下的圆凳一同向后滑动，稳稳的停在垃圾桶旁边，他扔掉棉球说，“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没办法给你下判断，我只是好奇，而且，我相信我的这份好奇很快凌飞也会有，他很敏锐，观察也细致，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好奇……”陶之重复，不自觉的想到14岁那年也是因为好奇打开《阴阳录》的最后一道阵法图，从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她无数次的想，如果当时没有好奇，如果当时没有画下阵法图没有默念咒语，那么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刘医生，你真的挺厉害的，我们只见了2此面你就把我剖析的这么彻底，看来下次我不敢来了。”

    刘医生哈哈一笑，一边缠纱布一边说，“小意思，你如果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我可以介绍！我有个朋友正好开了心理咨询中心，价格公道，而且专业知识过硬。”

    “推销啊！刘医生，这合规吗？”

    “我推销了吗？”刘医生反问，“我只是看在凌飞的面子上友情提醒，去不去随你，反正谈恋爱的人又不是我！”

    此时的沈凌飞跑了3个地方才找到有冰咖啡的自动贩卖机，医院里什么都消耗的快，就连饮料也都所剩无几。他刚弯腰把冰咖啡拿出来就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想着不会是陶之那边出了什么事，快速接听，“喂？”

    “是我，学长！”

    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声音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沈凌飞愣了2秒意识到打电话的人是梅晓后才开口道，“啊，是你啊，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学长，如果不是你，我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沈凌飞拿着咖啡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没事就好！以后凡事想开点，多为自己、为家人考虑。”

    “嗯！”梅晓乖巧的答应，“这次是我反应太激烈了，看到网上那么多人讽刺我，骂我，诅咒我，突然觉得很委屈，我只是去面试兼职，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成了别人口中人人喊打的小三，一时气不过就……不过自从你跟我说了那番话以后我就释然了，你说的对，时间那么宝贵，生命那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那些不理解我的人身上，我还有人要去喜欢，我要好好活着！”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梅晓笑，“真的谢谢你，学长，是你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还记得我给你写的信。开学那天你在篮球场上差点砸到我，当时我就想喊你的名字了，可你好像没认出我，我变化这么大吗？”

    不是好像，是真的没认出，如果梅晓这个名字他还能有那么一丁点印象的话，那梅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就一点也不记得了。沈凌飞暗自叹口气，耐着性子解释，“不好意思，那天太突然了，没留意到你。”

    “没事没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那天你把我室友的鼻子砸流血了，我知道你很慌张。我室友也没有怪你，她吧虽然性格冷淡了一点，不善交际，但人挺好的。”

    一提到陶之，沈凌飞突然来了兴趣，顺势问道，“是吗？你室友真的没怪我？”

    “真的真的，她回宿舍以后自己洗了洗，就跟没事人一样去超市买东西去了，说到这个还发生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我室友她去超市买了个镜子，回去用了不到1个小时就裂了，我感觉她对超市售卖劣质镜子的气，要大的多了。”

    “还有这事！”沈凌飞觉得好笑。

    “对啊，后来她就懒得去买了，反正她也不化妆，头发那么短也不用做造型，每天清水洗把脸就出门。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放心吧。”

    沈凌飞听后苦笑，不斤斤计较？是挺不斤斤计较的，不，是太不斤斤计较了，他到希望陶之计较一些。

    “对了学长，今天中午你怎么会在那？跟朋友吃饭吗？”梅晓转而问。

    沈凌飞犹豫了一下，“啊，也不是，去办点事，碰巧在那。”

    “哦~好吧，我还以为你也去吃饭呢，幸好不是，我跟你说，那家饭店的菜一点也不怎么样，千万别去！学长，你说周末请我去吃一中门口的章鱼烧，是真的吗？我好久没吃了，还真挺怀念的。那家章鱼烧生意太好了，每次去买都要排好长的队，我记得有一次排到我的时候正好卖完了，你还把你那份给了我！”

    “有吗？”沈凌飞想了想，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知道，这种小事你肯定不记得，但对我来说都很珍贵，只要是跟你有关的，我都记得特别牢！”

    这种充满暧昧的话语让沈凌飞感觉不自在，他不是个会吊着别人的人，更何况梅晓和陶之是室友，关系敏感，还是划清界限为好。于是说，“说了周末请你吃就周末请你吃，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

    梅晓顿了顿，“三个人？”

    “是啊，你，我，还有我女朋友，我正好带我女朋友回一中看看，顺便让她也尝尝章鱼烧，她应该会喜欢。对了，你有男朋友了吧，到时候可以一起，我请客！”

    梅晓惊愕，“你，你有女朋友了？？”

    沈凌飞一笑，“很意外？我都快毕业了，有个女朋友也很正常吧。”

    梅晓语气倏的变得不再那么雀跃，“没听说啊，学校里她们都说你单身，我还以为……”

    “哈哈，学校里的传言乱七八糟的，不可信。我也曾经一度以为我会一个人拿着学士帽拍毕业照，不过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说来就来。”

    “可，我记得你当初拒绝我的时候说你要找一个命定中的人，命中注定这件事这么玄乎，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嗯……”沈凌飞思索片刻，“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不能确定她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但我希望是，她是个很特别的人，虽然性格冷淡，但内心热血，不善言辞，但会用行动表达，倔强勇敢，同时又冲动莽撞，有时候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但又莫名让人觉得可爱。呵呵，总之，我挺喜欢的。”

    梅晓一愣，半响没说话，只有微微颤抖的鼻息在诉说着她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是吗……学长，我从初一认识你到现在，感觉你今天对我说的话比过去6年加起来都要多。”

    “是吗，其实我有时候挺话痨的，我比你大了两届，我们接触的机会不多，你不了解我很正常。”

    沈凌飞说话之际走进急诊大厅，此时叫号系统正在叫号：请46号王楠到急诊2号诊室就诊，一个拿着单子急匆匆的中年女人撞了他一下，单子掉在地上，他随即蹲下身帮着一起捡。

    这时候一双黑皮鞋出现在眼前，他抬头，就见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鸭舌帽、黑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一旁快速走过。

    “你在医院？”梅晓讶异的问。

    中年女人冲沈凌飞说了声谢谢后走进2号诊室，沈凌飞捡起地上的咖啡，“啊，我女朋友受伤了，我带她来看看。”

    “你们……今天一直在一起？”

    “是啊，我陪她去办点事。”

    梅晓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但张嘴之际又迟疑了，道，“恭喜你啊，学长，得偿所愿！”

    “谢谢！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章鱼烧，我们随时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