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李前卫出来招呼一声，想了一下又问道：“你年底工分钱能领不少吧？”

    李前进答应一声，扫了眼支起耳朵的李武、王桂艺芝和杨军一眼说：“不知道，应该领不了多少？”

    李前卫追问：“够买一双白鞋吗？”

    “应该够。”

    “那给我买一双吧。”

    李前进看了他一眼，这个从小家里好吃的都入了他的嘴的第弟，好像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再说。”

    “什么意思，不想买是吧？”

    “看能领多少钱再说。”

    “废物！”李前卫不耐烦的转身就进了屋。

    李前进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杨军不一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这个十四岁的弟弟从小就对他极为讨厌，渐渐的他也懒得搭理他。

    李武寒着脸训斥：“帮你弟弟买双鞋都渍渍扭扭，还他妈的能干点啥？”

    李前进不差一双鞋钱，差的是李前卫的尊重，别他妈的觉得谁都是欠你的。

    “好好说话！”王桂芝扒拉一下李武，转身满面笑容的说：“小进，别听他们爷俩胡咧咧，哪能用你的辛苦钱买鞋。”

    李前进看着笑眯眯的王桂芝忽然从尾椎骨升起一股寒意，瞬间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呵呵，嗯。”

    他小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说话，看看这娘们到底搞什么鬼？

    李武看向沉默的李前进哼了一声，突然把手伸向他眼前，沉声说：“把你奶奶的戒指拿来！”

    李前进一愣，顺着这支手直看向李武那张凶狠的脸。

    原来这股妖风是刮向那个戒指。

    戒指的纪念价值要远远大于它的金钱价值，所以他绝不会给他们。

    “那是我奶给我的，不能给你。”

    “放屁，我妈的东西什么轮到你。”李武大怒，“敢紧给我拿出来！”

    李前进眼角不受控制的抖动，这些年他对李武的恐惧已经根植在心里。

    “小进啊，你在青年点那里不能放贵重东西，你把它交给婶放好，等你找媳妇时我再交给她。”

    王桂芝细声细声的说，但是那双三角眼里透出的贪婪让李前进一阵恶寒。

    “不用，我能保管好。”

    “啪”的一声，李武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李前进脸上。“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敢犟嘴，马上把戒指交出来！”

    李前进只感觉耳朵里嗡嗡直响，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揉揉耳朵，平复下心情压抑住心头滔天怒火，认真且平静的说：“那是我奶给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啪”的一声脆响，李武回手又抽了李前进一记耳光。

    “你都是我种出来的，跟他妈的谁学的，敢跟老子死扛，今天你不拿出我打折你的腿。”

    李前进揉揉麻木的脸抬头看了李武一眼，笑了笑，“我永远都不会拿出来的，你们就死了那条心吧！”

    “我打死你个逆……”

    李武暴怒后抡圆的巴掌被李前进握住。

    “无论什么事都有个限度，即使你是我爹也不行！”李前进的眼光冰冷的看向李武，“如果我能选择是否能来到这个家，我绝对会选择——不！”

    李武感受到了那只手掌的强大力量，忽然心里一阵发虚，“李前进，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敢还手？”

    李前进平静的站了起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没有回答李武的这个问题。

    可能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杨军拦住李前进，拿着把螺丝刀在手里晃来晃去的轻佻的说：“这屋里没你的东西。”

    李前进没吱声，一巴掌就扇在杨军的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

    满腔怒火正没有发泄的地方，杨军就很识相的送上来解压。

    “李前进，我他妈的攮死你！”

    杨军手里的螺丝刀扎向李前进。

    “啪”的一巴掌反抽回去，李前进抓住杨军的手腕一拧，螺丝刀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李前进，我早晚要杀了你！”杨军的脸飞快的肿了起来，那他也不服软。

    “小进，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下死手。”王桂芝对戒指仍然不死心，温言劝道：“我和你爸的意思是替你保管，不是要，那么贵重的东西万一丢了多可惜。”

    李武冲上来，一把拉开杨军怒骂道：“李前进，我看你现在是疯了，早晚蹲大狱去。”

    杨军站在李武身后也跟着骂：“赶紧滚回农村去吧，这个家没你地方。”

    李前进不理他往屋里进，李前卫从里屋出来指着他冷声说：“屋里没你的东西，你的那些破烂都在仓房。”

    他的心被这几个人踩踏的得面目全非。

    王桂芝跟在一边接着说：“小进，戒指我来帮你保管，我可以发誓等你回来马上就给你。”

    那枚金灿灿的戒指是她垂涎多年的东西，现在它到了自己嘴边如果咬不到又怎能甘心。

    “小畜生，赶紧给我交出来！”李武指着李前进大吼。

    李前进漠然的看了他们一眼，走进仓房。昏暗的空间里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阳光顺着木板的缝隙照进来，在一堆杂物中他看见一个用他的被单做成的包裹。

    李前进拎了出来，包裹上边一大团雨水泡过的黄色印记预示着里边的东西也好不到哪去。

    “怨我，怨我，上次收拾东西的时候忘拿进长去了，现在太阳正足，很快晾干的。”

    王桂芝不停的认错，还从兜里掏出二块钱说：“小进，这钱你拿着，那边生活苦买点好吃的。”

    “妈，你给他那么多钱干啥？”

    杨军一见顿时红了眼，冲上去想要阻止，被王桂芝狠狠的瞪了回去。

    李武看着那发黄变霉的包裹底气更加不足，这些东西扔在仓房之后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但是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一定要把那枚戒指挖出来。

    “你看你婶对你多好，赶紧把戒指拿出来交给她保管，那么贵的玩意你再得瑟丢了。”

    说着他拿起李前进的包翻起来。

    李前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打开包袱里边，两件棉衣和一双棉被老鼠咬得碎槽糟的不成样子。

    他抓住包裹皮用力的一扬，一团团碎屑在天上漫天飞舞。

    艳阳高照的天气李前进感到一阵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