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的耳畔响起了韶凝雪的话，但他根本无法回答，甚至对方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居然也带上了一丝柔媚，像是某个俏皮小姑娘在他的耳畔轻吟，让他心底的火焰愈燃愈甚，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有着多次使用咳血症的经验，让他在控制欲望之上有着不小的心得，搞不好他此刻都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虽然现在也算不上多好，能勉强保持理智，但也处于失控的边缘。

    他现在只希望韶凝雪不要说话了，而且最好离他远点。

    越远越好。

    韶凝雪是真的没有想到对方的修为居然会如此之低，一直以来对方表现出来的手段皆是不弱，再加上那张假面和对方身上的死寂气息让她完全看不清对方的真实底细，她一直把对方当成境界略低的养神期修士。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只是一位练气境。

    练气养神为下三境修行的前两大境界，乃修行之基石，但却也并非是一路坦途。

    从练气到养神，除了修行资质之外，最重要的一关便是需要心智坚定，若修道之心不坚定，修行自然是千难万难。

    若对方是养神境修士，迈过心障关卡，再对付这些侵染心神的手段自然是手到擒来，可现在......

    她看着牧魂人的面具脸庞越发难看，也只能提醒对方谨守心智，不为欲望所侵。

    但凡事皆说来容易，却是知易行难。

    心障这一关卡若是那么容易便过去，自然不会有那么多人会卡在练气一途不得进，自己当初在做足了准备之时，过这一关尚且不易，对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见这一遭，应对起来只会更加困难。

    柳成已经完全顾不得去外物，现在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些欲望，此刻他的心底一团乱麻，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从心底升起，让他难以自已。

    那些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潜藏在心底的不安和紧迫爆发出来，却演变为了对于整个世界的愤满，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怒吼，凭什么他要来到这么一个危险的世界，凭什么他要整天面对着危机四伏的世界却不得自由？

    多年坎坷与漂泊，求之不得，怀才不遇......这些来自前身记忆中的情绪也被唤醒，在脑海中交织在一起，如沸水一般炽热沸腾，如同责问，声声入骨，让他有着毁灭一切的冲动。

    “坚持本心，不要动摇。”

    遥远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柳成依言谨守住心底的最后一丝清明，却也犹如苦海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只是——

    能够重活一次，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自由，这世上又哪来的什么真正的自由？

    他像是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这些话反问出之后。

    心底的浪潮似乎平静了些许，但转而却是更为汹涌的怒火，呼啸而来，淹没一切。

    这段时间以来所看见的种种不公之事在脑海中飘过，成为捕快之后所看见的人性黑暗又多了何止一筹？

    少女明媚的眸子中满是憧憬，却对自己的死期如此淡然，这一幕像是某种缩影，他信誓旦旦，但凡人的命运又该如何执于自己之手？

    诡异横行，世人行于水火之中，却依旧有人暗藏鬼胎，只说祸星界的降临，背后又有多少势力在推波助澜？

    自己又为何要遭受无妄之灾，来到这个被毁灭的祸星世界之上，前路未卜？

    柳成有些无力反驳，一声声质问其实本就是他心底的困惑，而诡异的侵蚀，唤醒的也本就是他心底的负面情绪，在无限放大后，宛如浪潮堆叠，淹没人心。

    柳成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反抗的意志越发的薄弱下去，或许正是如此，世界本就无可救药，毁灭才是它应有的结局......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并非如此，但却如同海底卷起的浪沙，在浪潮汹涌中留不下一丝痕迹。

    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顺着某种联系在心底响起，顺着那股联系，柳成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意识深处，一张半透明的卡牌在微微闪烁，就如同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一般，在心底飘摇。

    “罗，罗文哥哥，您不愿意帮助我们了吗？”

    “您，您答应过我的......”

    柳成心中没由来的一疼，自己似乎是真的答应过好多人好多事，让这个有些糟糕的世界变得更好，让凡人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让迷失的人能够找回故乡......

    但如今，都还没有做到。

    他睁开眼眸，眼底满是挣扎。

    但你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世界总是会无可救药的，只需一滴青墨便能污染整缸清泉，纵使答应了，做到了，又能如何？

    不过是另一个轮回而已。

    ......

    或许如此，但总有一些人需要帮助。

    而那，就是意义所在。

    质问之声不见减弱，但他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韶凝雪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从满是挣扎变得深邃清明，她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但面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清冷如常。

    “恭喜你，提前进入养神之境。”

    练气境拼的是积累，还有一点点天赋，而若过了心关，养神便不再是阻碍，对方能从这样的困境中走出，他日修为一到，提升境界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多谢提点。”他谢的是对方提醒他坚守本心之事。

    韶凝雪摇了摇头：“和我并无关系，你能挺过来，靠的是你自己，两句话而已，算什么提点。”

    但柳成心里还是有些感激，虽然看似对方并没有多少帮助，但起码对方指点了一条度过困境的办法，让他再坚定自我的同时不会过于迷茫。

    “那就扯平了。”

    韶凝雪闻言眼神闪了闪，剪水秋眸扫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而幽魂少女则凑到他的身边，探过头来，面露担心。

    “也多谢你了。”他朝着对方真诚的道谢。

    幽魂少女闻言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但好歹能明白对方是在夸赞自己，她有些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不说声谢谢吗？”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来自久远的过去。

    记忆中的女声回答有些冷漠，似是有些不情不愿。

    但还是开口了，这一次她听的很清晰，只是那张脸庞依旧模糊不清，只有一对宽大的龙翼在对方身后轻轻煽动，带起阵阵凛冽。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