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I旧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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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赌

    我屏住呼吸踏出了进入墓门的第一步,诚如许应钟所描述的那般,雾是一种粒子集合体。我仿佛是行走在极其细小的沙暴中,固体的阻力无比真实,但我摸不到任何东西,也感受不到它们划过我的皮肤。我眼前一片漆黑,和我之前接触到的任何黑都不同,我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它,要不是方远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我甚至怀疑自己正走向宇宙时空的最深处,一股边际般的抽离感迅速包裹着我。

    方远和许应钟云淡风轻地聊着些符、影石、地图之类的事,也许是听我一直没有说话,方远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炙热,像冬日的火炉。其实倒也不是我不想说话,只是他俩聊的东西专业度太高,我实在插不上嘴。

    在雾中摸索前进了许久,我的手骨突然隐隐作痛起来,这伤是在舞乐阁砸鬼藤的玻璃而留下的,当时没什么感觉,不知为何现在疼痛才侵袭,甚至感觉血流要渗出纱布。于是我松开方远的手想要检查一下伤口,可就在我松手的一瞬间,方远和许应钟的声音消失了。

    无论我怎么听,周围都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和心跳。我包上的绳索还在,只是两头被整齐的切断,就像那些被切断的光束般。

    我伫立了许久许久,久到双腿发麻,两眼僵硬。即便如此,接受事实仍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

    方远和许应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无声无息。

    我的悲伤大过了恐惧,平时我是一个遇到一点委屈都很能哭的人,但从到达河谷到现在,我还没来得及痛痛快快地哭一次。

    难道要在这里死掉吗?

    明明还是什么都不知情。

    难道就要像许应钟口中被牵涉的无数普通人那样,因为一些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就这么死掉吗?

    我不甘心。

    凭什么这些人要决定我的人生,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高尚,到底又有多必要。

    我听见自己心中振聋发聩的声音——我要知道他们的秘密。

    理清思绪后我很快遇到了一个难题,在黑暗中人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走直线,早在墓道里我就领略过方远的暗视力,可是在雾的绝对黑暗面前,他到底是怎么确定方向的呢。我前前后后地踱着步,按说我现在离出口的方向已经不远了,如果非要赌一把的话强跑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是很想赌,毕竟我对墓里的环境一点都不了解,万一撞上什么不该撞的东西,连自救都难。

    如果有墙壁就好了,可是方远也不是靠墙壁来定位的,我们甚至压根就没有探索过这里,但他一路都走的无比生风。

    想着方远走路的样子,刹那间我明白了他的道理。

    砖石!

    我摸着脚下的一块块青砖,它们整齐地向远方延伸着,这就是方远定位的方法,真是聪明又高效。可惜我的脚已经冻的生疼,没有办法像他那样穿着鞋走也能感觉到位置,我只能半走半爬,用手去感觉细小的砖缝。

    我的做法是绝对万无一失的,但随着爬过的砖数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地感觉到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复杂百倍,按照一块砖约半米的长度估计,加上之前的距离我已经走过有三四里路了,无论是墓道还是墓室,都太长了,按照这个距离,我应该早都爬出这座山了。

    真是邪门了,难不成我遇到了鬼打墙?可许应钟说过除去有人凭空消失外,雾里是绝对安全的,他的家族用几百年证明了这一点。

    只剩下了一个可能,一个我第一时间就意识到的可能,只是我当时还不敢细想。深吸一口气,我站直身体,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漫无边际地开始狂奔,每向前一步,我的心就下沉一分,直到我精疲力尽地摔在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试图让我承认——

    凭空消失的不是方远和许应钟,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