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将杯子里的葡萄酒喝了一口，对奥尔说道：

    “这件事情我现在给不了承诺，一切看你们的表现。”

    “大人，我会尽全力做好你的要求。”奥尔郑重说道。

    伊尔微笑着点头，然后喊了一声：“米洛，把人带进来。”

    奥尔扭头看向帐篷出口，当米洛拎着一个人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下意识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

    米洛带进来的是一名女族老，她的儿子，那个叫冈恩的人，不久前企图杀掉救了孕妇的草药师，结果被伊尔下令吊死示众。

    啪。

    伊尔将一柄光刺拍在奥尔面前，说道：“这名族老企图暗杀指挥官，煽动赫尔姆族逃脱惩罚。奥尔先生，你现在是否会阻止她的叛乱，保护指挥官呢？”

    奥尔看向伊尔，似乎不明白伊尔话中的意思，自己来之前，族老们都是被士兵看守在一起的，哪有什么暗杀和叛乱？

    然后他就明白了，伊尔已经开始动手了。

    颤抖地拿起桌上那把匕首，奥尔走向那名族老，他不敢直视那名族老的眼睛，只是举着匕首慢慢靠近，事发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女族老的嘴被塞住了，疯狂地摇着脑袋，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要说些什么。

    “把她嘴里的布拿掉。”伊尔命令道。

    米洛看了一眼伊尔，随即拿出了女族老口中的破布。

    “奥尔！我死了不要紧，你千万别信他说的！如果连我们祖先传承的文化都没了，我们还是赫尔姆族吗？”

    女族老用尖锐的嗓音怒吼道，米洛皱皱眉头，又想把破布塞到她嘴里。

    他抬头再次看了一下伊尔，伊尔对他摇了摇头。

    “想想凯拉的下场吧，如果不是先王博拉接受了黎佛普人裹着蜜糖的毒药，难道我们赫尔姆族会落到如此境地吗？”

    “不对！我们落到如此境地是因为圣女的蛊惑！”奥尔激动的反驳道，“如果我们不反叛帝国，就不会变成这样！”

    “嘿嘿……”女族老垂下头笑了起来，白发凌乱，然后继续用尖锐的嗓音对着奥尔说道，“圣女有什么错？她是上天赐给赫尔姆族的礼物，她除了治病救人，指引我们走向正途，她做过伤害我们部族的任何事情吗？

    “难道黎佛普人过来说一句她是亵渎神明的人，我们就应该乖乖地把圣女交给他们带走处死吗？

    “说到底，我们赫尔姆族人信仰什么，就非得要听黎佛普人的话吗？”

    一连串的疑问，不断拖累着奥尔的脚步，直到让他没法继续前行。

    转过头，奥尔看向伊尔的眼神，满是无助、迷茫和绝望。

    视线在这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间移动，伊尔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些话，半点道理都没有。”

    女族老抬起头，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伊尔，她之前不敢这么做，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拿起桌上的杯子，伊尔喝了一口葡萄酒，咂咂嘴说道：

    “你说的所谓祖先传承的文化，如果是指类似死去的男人回来杀掉妻儿带走这种，那我觉得丝毫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之前也很难想象，你也是女人，是受害者中的一员，而你现在又是族老，明显知道这个传说背后意味着什么，你是怎么做到比别人还维护这条畸形传统的？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把自己放在了全族的利益上，对吧？所谓牺牲一小部分人，维护大部分人的稳定。”

    伊尔这段话说得还是轻了，在内心深处，伊尔觉得这是一种受害者转变为加害者的心态，为了维护地位，她只会比其他的加害者更加坚定地维护传统，从她儿子的行为就可以看出。

    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米洛，伊尔不太希望米洛此时在这里，听到他说的这番话。

    不过显然现在把米洛打发出去只能加重他的疑虑，伊尔只能自己把握说出来的内容。

    “但事实却是，你维护的这些所谓传统，才是迫使你们陷入如此境地的原因。

    “你们的族人娶妻生子十分困难，是因为你们穷。而你们穷的原因，是因为你们直到今天还遵循传统，只打猎，不种地，不发展手工业，更没有自己的商人。

    “帝国给过你们机会，将你们的首领封为封地贵族。但你们呢？依旧觉得自己是高傲的山地部族，为遵循你们的传统而自豪。

    “你们的首领，本来可以融入贵族，成为贵族的一部分，可以学习其他贵族的发展模式，你们居住的环境物产丰富，土地肥沃，你们本来可以渐渐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日子。

    “但你们依旧称呼别人为黎佛普人，你们看不惯黎佛普人，更别提去学习了。你们觉得是因为黎佛普人的存在，你们才会这样，但这样就有了一个我不能理解的疑问：

    “黎佛普人除了从你们这购买毛皮，从而养活了你们这么多人，除此之外，黎佛普人在这几十年间还对你们做了什么事？

    “我们甚至都没在你们的村落派驻牧师……当然，后果我们也知道了，你们从原始信仰变成信仰渎神者了。

    “你居然还说帝国给予的封地贵族册封是什么裹着蜜糖的毒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么个册封，杀了多少人？

    “当然，现在真的就蜜糖变成毒药了。按照帝国的《贵族法》，封地贵族及领民必须信仰晨曦教廷，原来因为你们等于啥也不信，帝国还能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你们居然勾结渎神者。

    “你说渎神者治病救人，指引道路，难道这些事情教廷不会做？哦，估计你还不知道，渎神者号称信仰的主，和教廷是同一个吧？

    “还是你想说，勾结渎神者也是你们的传统？”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伊尔都感觉都有点口干舌燥了，赶紧喝了一口葡萄酒，对奥尔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赶紧，别磨蹭了。”

    “你说的才没有道理！你凭什么指责我们的传统和信仰？我死去儿子的灵魂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是圣女口中的魔鬼，你和你们信仰的神都是魔鬼！只有主才是唯一的神……”

    女族老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垂下目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苍老、满是皱纹的手。

    这双手紧紧握着匕首，青筋暴起，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我是要去主的国度了吗，在圣女的引导下？女族老这样想着。

    这时她忽然产生一个疑问，如果灵魂不是去天国就是进地狱，那她死去的儿子怎么复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