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到一个村子的村长。

    大到一个国家的首脑。

    其地位并不是自封的，也不是少数人拥立的，而在于对这个组织，是否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虽然是敌人身份，但是靠着无与伦比的掌控力，实现篡位反杀——这种例子，中国历史上比比皆是。

    赵承成今天的表演，也正要从这个角色开始。

    他押着那头目，缓缓向山寨中心挺近，而老子山大当家刘清扬也闻讯赶来，身边纠集起二三十个手下。

    这刘清扬名字不错，乍一听不是山贼，而是读书人的样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本是个及第秀才，因为同邻居私通且并奸母女，缺了大德，被官府追缉，便干脆上了老子山落草，娶了山大王的女儿、当了上门女婿。

    因为识文断字，在山寨里是个人才，地位也就水涨船高。

    过了没两三年，老丈人一日饮酒过度醉死了，老婆也跟着莫名其妙跌水里淹死了。

    该死的都死了。

    于是刘清扬终于反客为主，成了山寨的大当家。

    要说这两人的死，有没有关系，恐怕谁也说不清……

    这么个狠角色，自然不好对付。

    他见赵承成三人几乎是孤身前来，便摆出山寨之主的派头，昂着脑袋问道：“你就是赵承成？没事到我寨里做什么？”

    不好对付，也就对普通人来说。

    赵承成是普通人吗？

    他说话不急不缓：“是有些误会要来澄清一下。”

    “误会？什么误会？你小子到洪泽湖边上，又是建房、又是打鱼，也不先过来拜个码头。也敢称什么误会吗？”

    “哼！”赵承成冷笑道，“洪泽湖又宽又深，就容不下我这个小村子？大家都混口饭吃，何必赶尽杀绝？今天白天，到我村子外面捣乱的，就是你的人吧？”

    “哼！是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还请大当家的能够收手，将来见面，大家面子上好看。”

    “哈哈哈！”刘清扬忽然放声大笑，“你们几个没长脑子。就这么三个人，就独闯我老子山。老子现在一句话，弟兄们就把你们锤成肉酱，居然还敢跟我讨价还价？昏了头了！”

    “大当家何必着急？我还有话要说。”

    “废话！”刘清扬不待赵承成把话说完，抬手向后一招，“弟兄们给我上！”

    听得号令，他手下喽啰立即各执兵器，准备上来厮杀。

    赵承成这边。

    同瑞一脚踹开被押着的那小头目，抽出今天刚刚从宝应县采购的钢刀，挺身护在赵承成身前，怒吼道：“做什么？想死的就过来！”宛若一尊不动明王。

    余庆祥默不作声，却也同样抽刀在手，保护住赵承成的后背。

    赵承成是跟史可法谈笑风生、和李成栋有来有回的人，这种小场面根本不在话下。

    他轻轻拍拍赵同瑞的肩膀，把他拨到一边：“不用这么紧张。大家有话好说嘛！”

    “说个屁！等老子把你抓了，再慢慢跟你说话！”刘清扬杀心已动。

    “唉！我有心给你留条生路，你却偏要往鬼门关走，这又是何必？”赵承成摇摇头，忽然抬高了声音，“神仙救不活想死的鬼。同瑞，报信！”

    赵同瑞扯开嗓子一声大喝：“村长大哥有令！弟兄们上啊！”

    按理说，古代指挥军队靠的是旗号、战鼓和铜锣，但这些东西，赵承成仓促之间都没准备好。

    好在赵同瑞力气大，天生大嗓门，在寂静的黑夜格外明显，今天也就先凑合着用的。

    果然，听到这声大吼，刚才被部署在老子山四周的赵家村子弟们，纷纷从山林灌木之中爬了出来，翻过矮墙，毫无阻碍地杀入山寨之中。

    山寨极小，立刻就有三股赵家村的伏兵杀到眼前，其余各处也是杀声四起。

    方才还在口出狂言的刘清扬顿时慌了神，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面前手足无措，全无组织还手的能力。

    即便如此，但凭借本能，寨子里的山贼水匪，还是自发地进行了抵抗。

    他们人数在一百五十人左右，不算少了。

    但这点人数优势，有算得了什么？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赵家村的子弟，且是经过了基本武装的那种。

    要知道，当初正经官军在李成栋的带领下，都在赵家村面前一败涂地，又更何况是这些山贼草寇了。

    他们就连鸳鸯阵这种高级货都不认识，靠着一股子狠劲，就敢往上冲。

    战场是最无情的地方。

    不管你有多少勇气、多少士气，一切都要加成在战斗力之中。

    战斗力碾压的一方，则可以完全忽视敌人的努力，战成一边倒的局面。

    老子山山贼的反击，在鸳鸯阵面前毫无作用。

    零零散散的冲击，绝大多数远远地就被狼筅、长矛阻断。

    偶尔有一两个武艺高强，能够冲上来的，也被门板做成的盾牌隔开，被赵家村子弟用乱刀砍死。

    鸳鸯阵是冷兵器时代步兵当之无愧的大杀器，对上轻步兵，就是无情的绞肉机。

    当年戚继光抗倭之时，能以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的战损比，取得对倭寇的绝对大胜，成为倭寇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今这些山贼水匪，远没有倭寇的凶悍，但同样感受到了噩梦中的绝望。

    渐渐地，他们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任由鸳鸯阵以无可阻挡之势，渐渐将其压缩，最终都聚集到了大当家刘清扬身边。

    刘清扬原以为，赵承成三个人前来——说好听的，是深入虎穴；说难听，其实就自投罗网。

    就是飞到自己手掌心的三只蚊子。

    只要自己两手轻轻一拍，就能把这三个人拍死，让这三只蚊子，从立体的，变成平面的……

    可没想到，他们可不是蚊子，而是钉子。

    自己还没敢用力，手掌就被铁钉扎穿了……

    而这边赵承成已经开始了风凉话：“刘大当家的，我这十面埋伏之计，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吧？现在总有耐心，听我说几句话了？”

    没想到这个秀才出身的山贼，居然还有几分血性。

    赵承成这么不冷不热的一句话，激起了他的怒气，忽然大喝一声：“兄弟们，不能束手就擒，大家拼了！”

    说着，他猛地暴起，就向赵承成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