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成的部署的确激进。

    赵家村子弟兵七十四人，连同他自己一共七十五人。

    让余庆祥和赵同瑞各带走二十人，分别突袭龙集寨和高湖台。

    而留守在老子山里的，就只剩下赵承成亲率的三十二人。

    别看这部分留下的人数最多，却要直面两个水寨的联合攻击，压力属实不小。

    “大哥……”

    “大哥！”

    赵同瑞和余庆祥还想再劝。

    赵承成却是胸有成竹：“你们不要慌，我看似以一敌二，其实占了地利之便，稳若泰山。反倒是你们，主动出击，打的又是陌生地方，反而要加倍小心。”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你们真担心我，就应当兵贵神速，做事不要拖泥带水，更不能心慈手软。完事之后，还要……还要……不得有误。懂了吗？”

    赵承成部署得很细，赵同瑞和余庆祥听得也十分认真，一边在心里默记、一边用力点头。

    直到赵承成把话说完，又安排取出随身携带的军粮，让行军作战许久的弟兄们吃个饱，这才放他们带领二十弟兄，出去办事去了。

    赵承成这里当然也没闲着。

    他亲自带领手下弟兄，将老子山所有山贼全都结结实实捆绑起来，嘴里塞上石头、泥块，省得他们乱说乱动，惹出祸患。

    又带人把山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抄出来不少金银、粮食和兵器。

    金银，先归在一起妥善保存；

    粮食，同金银一样宝贵，需要统一保管；

    兵器，则是现在急需的，从中取出锋利精锐的，立即装备给赵家村的子弟，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至于被掳来的良家女子，现在没法送她们回家，就只能先安排在一间干净的屋里，给她们吃喝衣物，并略显多此一举地叮嘱弟兄们：不得骚扰，否则军法处置！

    接着，赵承成又亲自带队查看了一遍老子山的地形，将三十多个弟兄分别布置在山上紧要之处，就等着对手来攻。

    赵家村准备的动作很快，可龙集寨高铸九、高湖台魏友三的行动却极其迟缓。

    赵承成在老子山上从黑夜等到白天，又从白天等到傍晚，同手下弟兄饱饱吃喝了三顿，甚至还睡了个午觉，都不见这两个山寨援军前来。

    三个寨子各怀鬼胎，这是赵承成早就有所准备的。

    但他们虽不团结，可“唇亡齿寒”这个最基本的道理，他们还是应该懂的。

    大抵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吧？

    万一真的如此，那么派出去偷袭的赵同瑞、余庆祥，就要扑个空了……

    时间流逝，赵承成这边愈发忐忑，被俘虏的刘清扬更是七上八下。

    难不成，那两个山寨，真就见死不救了？那自己可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终于，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已过申牌时分，形势终于产生了变化。

    一名奉命放哨的弟兄前来报告：“村长大哥，洪泽湖上，来了三十二条船，船上之人，约有三百来人。应该是龙集寨、高湖台的，像是不走山路，而要在码头登陆。”

    这位弟兄办事可靠，情报详细、准确。

    赵承成赞赏地夸奖了两句，又道：“从湖上来的吗？不怕。你先去通知弟兄们，叫他们把心放肚子里，照例在山上准备作战。对面敌情，再探、再报！”

    过不许久，那位兄弟就回来了，禀道：“大哥所言半点不虚。这些船没有靠岸，全都去旁边浅滩停船了，大约是准备上山。”

    倒不是赵承成的预判准确，而是他早有准备。

    老子山虽然也有水寨码头，但因其倚山建寨，码头进出入口极为狭窄。

    因此，赵承成安排弟兄，学着村里老赵头的做法，直接在通道口沉下几艘小船，就彻底将港口封闭，援军自然也就无法在此登陆。

    不能利用码头，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前登陆，转而陆战攻山。

    陆战攻山，就要直面赵家村优势的鸳鸯阵，并且还是从下往上，仰面攻击。

    可谓占尽劣势。

    这一切无不在赵承成的掌控之中，即便总兵力几乎是以一敌十……

    而高铸九、魏友三这两个当家的，听到的消息，反而没那么“乐观”，却也是比较“乐观”的。

    他们两个接到增援请求的时候，只知道山上赵家村有七十多人，相对自家的兵力，大约是以一敌四的比例。

    山贼水匪械斗，不讲什么战术，就是看人多——人多就赢，人少就输，就这么简单。

    有时候，还没开打，看着自己比对面少太多，直接就掉头跑路了……

    今天四个打一个的仗，那还不是“优势在我”？

    于是这两个暗地里并不团结的山寨，居然达成了共识，两位当家的，亲自率领弟兄，就往老子山上冲。

    却不料，他们硬着头皮往上顶，却一头结结实实顶到了石头上。

    这块石头的名字，叫做——鸳鸯阵。

    鸳鸯阵攻防俱佳，防御能力甚至远超攻击能力。

    特别是在巷战等狭窄区域，其防御力，更是成倍增加。

    老子山山虽不高，也不险要，但入山的入口极窄，地形优势甚至比巷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承成手下三十二人，可以排出四个鸳鸯阵。

    可他现在却只派两个出战，守住半山腰一段窄路，便将进山通道完全堵死。

    山下的山贼，第一波冲锋还未近身，就被密集的长矛、狼筅给捅了下去。

    要不是赵承成严令不得擅自行动，否则这时候赵家村的子弟发起反击，必能得到不小的战果。

    眼看面前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两个山寨的头领不出意料地发生了争执。

    这个说你保存实力，把队友当炮灰填；

    那个说我畏敌不前，等着后面捡便宜……

    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山上的赵承成都得到了消息。

    赵承成打的就是他们不团结。

    这两队人马各怀鬼胎，合兵一处，一加一的结果不但没大于二，甚至小于一。

    还不如一股山贼水匪，拼了命往前打的效果。

    这一战，刚一接触，赵承成便已知道，自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唯一担心的，反倒是山下这两个寨子知难而退，那可就失去了将其聚而歼之的大好时机。

    于是赵承成又下达了命令。

    就是这条命令，让不败之战，彻底转化为了必胜之战。

    胜利，且是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