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看主人。

    赵承成不给田继德面子，就是不给朱由崧面子，其实也是不给大明朝廷面子。

    田继德心中不忿。

    虽然一路逃亡，他主子朱由崧身为一个落魄王爷，不知受了多少人的白眼。

    但那些人，也都是皇室宗亲、封疆大吏、富商巨贾，真没想到小小一个村长，也会如此放肆。

    他是还没有真正了解赵承成的实力和脾气。

    田继德使出了吃奶的劲，死死抵住大门反抗。

    却不料推开这扇门，根本就不需要赵承成出手。

    他身后赵家军子弟，早已闪身上前。

    几个弟兄极有默契，对了个眼神，便同时抬起脚，齐齐向前猛地一踹。

    这一脚合三人力气为一，力量极大，不光木门被踹开了，就连门后的田继德都随之向后仰面摔倒，四脚朝天……

    这时福王府的仅存的三个王府护卫匆忙赶了过来。

    见有人打了田继德，他们立即把手按在刀把上，想要抽刀厮杀。

    然而他们一看见进来的是赵承成，又看见他身后跟着的赵家村的弟兄，顿时就怂了，赶紧低着脑袋缩到一边。

    一对一都打不过，别说是一对二、一对三了。

    打不过，那还打个毛？

    赶紧认怂吧！

    赵承成瞟了这几人一眼，便不再搭理，高声喊道：“福王殿下，草民求见来了！”

    管这叫“求见”……

    看来赵承成还是很讲“礼貌”的。

    这样“讲礼貌”的赵承成，朱由崧不可能不出来见面。

    赵承成话音刚落，小院正屋的房门便“吱呀”一声从内向外打开，朱由崧摇晃着他那肥胖的身子，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追着两个侍女在替他整理衣服。

    不愧是当“主子”的，就是要比“奴才”识相。

    朱由崧脸上带笑，一边拱手一边说道：“赵村长，好早啊！”

    “殿下，如今天下形势，一日坏过一日，不早些不行啊！”赵承成背着手，直挺挺站在朱由崧面前，冷冷说道。

    赵承成神情倨傲、口吻生硬，绝不是一介草民面对藩王时应有的态度。

    然而此刻，太监、侍卫都已被打服，已经没有人再敢挑他的礼了……

    “是，是！”朱由崧只能诺诺连声，“赵村长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讲？本王洗耳恭听，不过本王刚刚起床，肚子尚饿……”

    赵承成眼神一闪：“人是铁、饭是钢。早饭还是要吃的。”

    说着，他脑袋向后一仰，在赵同瑞耳边低语了几句。

    同瑞点点头，一转身就跑了下去，回来时候，手里多了两坨黄澄澄的玩意儿。

    赵承成道：“殿下，这就是你的早餐，请用吧！”

    朱由崧这大胖子是真的饿了，接过赵同瑞手里的东西张嘴就啃。

    可是这东西又干又硬，小福王咬了半口，就吐了半口：“赵村长，这东西，是能吃的吗？”

    赵承成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然！殿下还真是不知道民间疾苦啊！天下有多少百姓，背井离乡、辗转千里，为的就是这口吃的！吃不到，就得倒毙路边，一命呜呼！怎么？殿下还嫌弃吗？”

    赵承成给朱由崧吃的，就是窝窝头——却并不正宗

    明末“正宗”的窝窝头，是用树皮、野草、少许杂粮混合一起蒸熟的。

    或许还要再加上一点传说中的“观音土”……

    而赵家村的“窝窝头”，只用各种杂粮，再加上麸皮、野菜，并特意掺入一些沙土制成。

    无论口味还是营养，都要比“正宗”的窝窝头好上好几个档次。

    但这种“窝窝头”，赵家村的人是不吃的，是赵承成专门做来斋济逃亡的难民用的。

    饶是如此，依旧是不少难民求之不得的美食。

    只要有这么一个窝窝头在手，就能保住三天的性命！

    然而这种东西，在小福王朱由崧的嘴里难以下咽：“可昨天的晚饭甚是美味，可这东西……”

    昨天吃好的，是让你知道赵家村的实力。

    今天吃糟的，是让你懂得民间的疾苦！

    “王爷，若是朝廷能让普天之下的百姓，都能吃上一口‘这东西’，如今天下，又何至于民变四起？”说着，赵承成忽然伸手一指田继德，“这位田公公，又缘何会净身入宫，落得个断子绝孙？”

    田继德当然是苦出身，当年摆在他面前就两条路：

    要么没子孙，要么没命。

    这是个不能称之为选择的选择，于是也就有了福王府的太监田继德……

    赵承成这一句话，仿佛利箭正中田继德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这个中年太监鼻子一酸，两行浊泪夺眶而出：“赵村长……赵村长……”

    朱由崧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田继德如此失态：“大伴……这个东西，还是你吃吧……”

    田继德哽咽着接过窝窝头，张开嘴贪婪地咀嚼起来，仿佛吃着天下最好的珍羞美味。

    “唉！”赵承成沉沉叹了口气，“福王殿下，天下疲惫至此，你是朱明皇室子孙，可要担负起天下的重任啊！”

    什么天下重任，朱由崧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事儿。

    骤然听赵承成提起，他是一头的雾水，不知如何作答。

    赵承成见状，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历史上的小福王朱由崧就是这个样子，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当上了南明的弘光皇帝。

    若是天下承平之时，临时扶他称帝，或许还没什么大问题。

    可南明只剩下半壁江山，放眼四周，猛虎、饿狼、蛟龙，一个个眼中放着贪婪的光芒，死死盯着朱由崧这个幼童般的皇帝……

    简直就是历史之神给大明朝开的一个无聊而又残忍的玩笑。

    这已经是赵承成第三次叹气了：“唉！福王殿下，且随我来。我有几句要紧机密的话要对你讲。”

    朱由崧心想：还空着肚子呢，能有什么要紧的话，还不能在院子里说，非得跟赵承成专门走一趟。

    他吃不准套路，只能又向田继德望去。

    毕竟这个太监，是他唯一信得过的人。

    而经过今日一早这短短不过一盏茶功夫的揉捏，田继德已然被赵承成彻底折服。

    这位赵村长又有实力、又有手段，并且还是个爱护百姓的好人，虽然略显嚣张跋扈，却给人多一分的安全感。

    田继德接过小福王递来的眼神：“爷，赵村长找你说话必然重要，就跟他走一趟，必然受益匪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