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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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大家点头默认,然后白先生起身告别,约定明天天一亮,由他带着两个孩子前往双河镇,以防夜长梦多。

    白先生对竹叶青和阿墨说:“有时候,长大就是一夜之间的事,今晚好好跟父母道别,不用太伤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你们两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既然种种巧合牵涉出这种事,想来也是命运的安排,天意难违。”

    白先生说到天意难违,转头对着垂头丧气的家长们说道:“你们也一样,不用太伤心,福祸未知,即使有人来寻事,找不到孩子,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人放火,世道还没有如此之乱,所以鼓起勇气去面对,别忘了孩子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说完,大家各自回去准备了。

    第二天,春日的清晨凉风阵阵,颇有几分寒意,东方暗黄的天光倒映在微波荡漾的河面上,像斑驳迷离的梦境。

    阿墨坐在船头思绪万千。

    虽然还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将何去何从,但是她强烈地感觉到,就在刚才踏上逃亡之路的那一刻,自己的人生才真正开始。

    跟锅炉爷爷和父母道别的时候,她没有多少难过和悲戚,尽管她是如此爱着他们,但她从心底知道,紫竹山庄只是她的家,而不是梦,自己注定不会在那里终老一生,化作一抔净土滋养那万顷竹海。

    她总是模糊而坚定地感觉到,自己终将冲破这狭隘的空间和柔弱的身体,释放血液中真实的自我,翱翔天际,燃烧翼下的整个世界。

    然而现实是痛楚的,眼下的自己无知又无力,一切都来不及思考便踏上了逃亡的路。

    阿墨望着一道道忽明忽暗的水波,推向远处又渐渐消失,突然想起紫竹茶铺的巨大水缸,出发之前,锅炉爷爷跳到水缸里捞出一根白蜡包裹的黑色木棒。

    “这是我在相思河畔遇见你发现的,就在你的襁褓里,和那时的你差不多一样长。”锅炉爷爷瑟瑟发抖地接过阿墨父亲递来的衣服,双唇打颤,继续说,“没有金币,没有珠宝,想必这根木棒更重要,没有早些时候给你,怕你小,弄丢了,就一直存在这里,不算隐蔽但最安全。”

    阿墨看着锅炉爷爷精瘦的脸,一阵酸楚。

    尽管一直想离开紫竹山庄去看外面的世界,但她对这个家的热爱同样丝毫不减。

    想起这根木棒,阿墨便想再仔细看看。

    它就在船舱的包袱里。

    白先生正在划桨,见默默无声的阿墨忽然站起身,便轻声问道:“怎么,阿墨,马上就到了,你不会也瞌睡了吧?”

    阿墨想起竹叶青迷迷糊糊上船的样子,现在又在船舱里呼呼大睡,忍不住觉得好笑,便对白先生说道:“我才不像那个大懒虫呢!”

    白先生也笑起来,似乎在自言自语:“这样的大懒虫也好,不知烦忧,几个人能做到啊!”

    阿墨没再说话,微笑着低头进了船舱。

    这个不知烦忧的竹叶青果然还在梦中遨游,脚蹬自己的行李,头枕阿墨的包袱。

    阿墨看到舱外水雾消散,霞光过山,心想,不能让这个大懒虫再睡了,得起来帮白先生划桨,于是走上前猛一把抽掉竹叶青枕头的包袱,竹叶青的后脑勺便“砰”地一声砸到木板上。

    竹叶青大叫一声“我的妈啊”,闪电起身,结果还没有直起腰,再一次撞到舱顶的木板,于是捂着头“哎呦哎呦”地窜到船头。

    阿墨没有管他,一边笑一边从包袱里取出那根木棒,然后也走向船头。

    她还没走出船舱,就听竹叶青在外面大声向白先生叫屈:“先生啊,我不怕疼,但我的好梦被无情地打断了,太遗憾了,太遗憾了,我都记不住什么梦了,怎么续啊,一个好梦啊,一点都记不住了,太突然了,太粗暴了,太遗憾了……”

    见阿墨走出船舱,竹叶青忽然不吭声了,只是捂着头委屈地看着阿墨。

    阿墨完全不提之前的事,只是对竹叶青简单地说:“替先生划船,我有事请教先生。”

    竹叶青不敢再多言,“哦”一声,就垂头丧气地走向白先生。

    阿墨见竹叶青弯腰低头的样子,大声喊道:“刚睡醒,能不能精神点,大哥!”

    竹叶青“哦”一声,立刻昂首挺胸接过白先生手里的木浆。

    白先生看到他们的样子觉得好笑,但什么也没说,接过阿墨递来的木棒,细细端详。

    “先生,您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个木棒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阿墨只是这么简短地介绍,并没有讲明它的来历。

    “哪里弄来的?”白先生还是好奇地问了。

    “嗯——紫竹林里捡的。”阿墨不擅长说谎,犹豫了一下。

    白先生呵呵一笑,说:“紫竹林?竹叶青捡到一颗灵珠,你捡到一支魔杖,逗老师玩呢?”

    虽然白先生只是开玩笑,阿墨还是羞愧得红了脸,急忙说:“对不起,白先生,这是锅炉爷爷给我的,我被遗弃时的随身之物。”

    白先生听到“遗弃”二字,心头一震,本想劝导阿墨一句,结果划桨的竹叶青插话了。

    “我真的是在紫竹林捡到的灵珠哦!在一个小湖边的山洞口。”竹叶青大声说,生怕别人不理会他。

    阿墨只是回头瞪了一眼,竹叶青便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划桨。

    阿墨接过白先生手里的木棒,好奇地问:“白先生,您说这是一支魔杖,魔杖又是什么东西?”

    白先生看着已经在晨光中出现的双河镇,说:“魔杖这个东西不太好说,因为在现今的世界早已没有魔法师了,所以关于魔杖的事基本都是道听途说,没有什么权威性,包括我。”

    “那就按老师知道的说呗!”竹叶青还是插了一句。

    阿墨看他一眼,没有理他,算是默许,因为这句话也是自己想说的。

    白先生再次拿起那根他所认为的魔杖,反复打量着,说:“如今的世界上也经常有魔杖现世,它们一开始也被奉为至宝,然而,这些魔杖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特别之处,有些更因为保存不善而开裂甚至腐朽,于是魔杖就在如今的世界被当作一种古老的纪念了。”

    阿墨问:“那魔杖本身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是,有什么用处,尤其是跟灵珠和木精石相比较的话。”

    白先生挠挠头,笑着说:“这方面的知识我真的是知之甚少,我只大约知道魔杖都是某些神秘的木头制作的,本身似乎没什么能量,但是在魔法师手里却非常强大,至于怎样强大,我真不知道,这方面的知识几乎没怎么流传,就算是我刚才说的这些,都不一定准确,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阿墨拿着魔杖在空中挥来挥去,说:“我觉得这支魔杖并不是木头做的,沉甸甸的,但又没有钢铁那样重,和我的力量恰好相当,太轻的话发挥不了力道,太重的话不能灵活挥舞,现在这种感觉刚刚好,又灵活又可以使劲,长短粗细也刚刚好。”

    白先生笑着说:“要不怎么说是你的随身之物呢!好好保存,说不定将来有大用。”

    阿墨听了很开心,但是随即有些失落,说:“可惜目前没什么用,只能当根小树枝,连防身都有些勉强。”

    这时,船将近码头,白先生接过竹叶青手里的木浆准备靠岸。

    竹叶青终于得闲,跳过来一把夺过阿墨手中的魔杖,翻来覆去地打量,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这筷子有点粗,也太长了。”

    阿墨没有动,只给了一个眼神,竹叶青体会之后,便恭恭敬敬地躬身,并双手奉给阿墨

    白先生带着阿墨和竹叶青,穿过晨光斜照的冷清街道,渐渐远离集镇,横跨一条草木茂盛的溪水,便转进了一片起伏的山坡。

    三人来到山坡下的一池野塘边,再回首,已经完全看不到集市的影子。

    眼前只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域,脚下阡陌纵横,绿草如茵。

    一座木质的庭院坐落在池塘的西北角,浑身洒满赤金色的朝霞。

    白先生用手在空中一挥,兴奋地说:“四周仰望一下,你们看到的那漫山遍野的青苗,知道是什么吗?”

    竹叶青和阿墨抬头环视起伏的山丘,然后各自摇了摇头。

    白先生骄傲地说:“这是足足万亩的望日莲啊!”

    阿墨听闻,仍旧一脸迷茫。

    竹叶青却呵呵一笑,对阿墨打趣道:“就是瓜子的老妈呗。”

    阿墨还是一脸迷茫,白先生听后哈哈大笑,说:“你这家伙,没一点诗意,不过却说出了东西的原本。”

    阿墨忽然明白了,急忙说道:“竹叶青说的,瓜子的老妈,是向日葵吧,我不知道它也叫望日莲。”

    竹叶青得意非常,对着阿墨说:“我是不是博学多识?”

    阿墨小嘴一撇,嘲笑道:“白先生教你读两年书,就开始翘尾巴啦?”

    白先生听完,一把把竹叶青拉到身边,笑着说:“如果阿墨也上学读书的话,恐怕两个竹叶青也赶不上哦!”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院子前。

    院子里的人听到门外有动静,大喝一声:“谁?”

    竹叶青和阿墨在这鸟语花香之地听到粗鲁而不友好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刚才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只是紧张地盯着白先生。

    白先生微微一笑,神情轻松,答到:“教书先生,白某。”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响起匆忙的脚步声,随后木门哗啦一声大开,闪身走出一个白衣青年。

    这人大约二十来岁,肤色略黑,但面容英俊,双眼十分凌厉,见到比自己大不几岁的白先生,竟然很郑重地躬身施礼,客气地说:“白先生造访,欢迎至极!”

    白先生还了一礼,便向他介绍竹叶青和阿墨,那青年人刚一转身便大吃一惊。

    他无意中看到了阿墨手中的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