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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转变

    扎克死后,莱恩和烛渊分道扬镳。扎克跟莱恩说了自己将参与茨林的刺杀,莱恩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扎克对他完全信任,完全不担心会有泄露的风险。

    莱恩不想离开自己的故乡,但每当他看到流动的莱恩河,他就会想起自己大哥浑身燃烧的模样,这让他一连几天都睡不好。

    失眠中,他百无聊赖地翻看了自己的画集。一张张翻过,他的泪水滴落。

    街心公园——化作焦土,北离英雄纪念碑——被推倒,姐姐和姐夫——失踪,父亲——牺牲……现在就连那奔涌不止的莱恩河,也成了他的伤心地。

    似乎连唯一的慰藉都被剥夺了呢。

    或许他应该离开一段时间,到南方,在那里继续为北离的军队服务。

    在压力下,一但有了逃避这种想法,就很难继续保持平稳的心境。

    三天后,矛盾的莱恩告别了自己的故乡,他简单收拾了自己的细软。

    他打扮成乞丐,走小路,走暗道。

    前面的城邦如果发生了什么游击破坏行动,谨慎的他就会绕上一大圈。后来听说列夫卡方向解围被包围又解围,正牢牢处在联盟的控制下,他就从那边偷渡过去。

    回到光复区,战争开始以来,他第一次走在了光明的中心大街上,重新沐浴着阳光和新鲜空气,莱恩感到无比满足。

    他还是老鼠一样的法贼,但在这边,老鼠过街,不再人人喊打。

    他加入了联盟的情报组织,成为一名出色的情报探员。他随着大部队转移到中部战线(人族口中的南方战线,位于北离中部),被授命参与接管普拉。

    莱恩却在普拉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那人经过明显打扮,但莱恩还是很确定他的身份——斯尔巴。

    此人化成灰莱恩都能认出来。

    因为在抵抗初期,斯尔巴是莱恩曾经的顶头上司;因为斯尔巴叛逃到卡尔多瓦那边,导致莱恩河沿岸的几个抵抗组织被消灭;莱恩家人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斯尔巴就是个给皇军带路的!

    莱恩的第一反应是上报联盟抓捕他,幸运的是,他看到了吕文侯的管家,他刚要招手致意,让管家派人当场抓获斯尔巴。但在莱恩惊讶的目光里,他看到管家和斯尔巴互相打了招呼,拥抱了一下。

    或许只是管家不知道斯尔巴的真实身份,管家被骗了。莱恩想。

    但他看到了管家和斯尔巴的笑,那是一种狡黠的笑,是一种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笑。他上一次见到这种笑容,正是斯尔巴叛逃前夜他和那个打扮成龙人的“人族特使”见面时的笑容。

    莱恩大感不妙,他想要马上离开普拉,到军营里通知相关负责人。但他停住了。

    如果自己离开的话,还能找到这两个人吗?如果不能抓到他们在一起,到时候有证据给他们定罪吗?吕文侯在这里权势滔天,自己初来乍到,报到军营里难道不是打草惊蛇,然后“何人状告本官”吗?

    国仇家恨在此刻交织,一股莫名的勇气冲上莱恩心头。他已经作了半辈子的老鼠,如今,他要做一回扎克一样的老虎。

    莱恩决定冒险跟踪这两个人。

    他找来自己的小弟,让他到更远的军营找吕文侯派系外的官员通风报信。他在自己身上装了一枚定位符咒,把显位器交给小弟。

    那两个人进入了佣兵的包厢,包厢内有严密的隔音保护,莱恩听不到什么。

    莱恩进入了隔壁的包厢,他拿出扎克交给他的小火棍,激活后小火棍的前端变成橘红色,莱恩对准座椅的下部的墙扎了进去。

    他紧咬着嘴唇,一旦被发现,他就完蛋了。

    这排包厢的规制是一样的,莱恩瞄准自己这边的座椅下部的墙,在那边出来也是相同的位置。由于包厢狭小,桌子遮挡视线,对面的人看不见这个位置的墙面。

    扎克改良后的小火棍对付普通材料是无烟的,莱恩静悄悄地熔出一个小洞,然后把自制的窃听装置伸了进去。

    “刺杀松平大人,这未免太夸张了。你能拿出名单吗?”斯尔巴如是说。

    “这条情报准确度很高,叫茨林那边多注意,具体的消息我不知道,他们有好几组人,领头的是个人类,据说还有你们的火法师。”管家随后的话坐实了他的叛徒行为。

    火法师?是扎克吗?莱恩心里吃了一惊,赶去茨林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必须另找途径把消息传给金小姐——或者,不要让斯尔巴走出这个房间!

    这也是他跟进时就想到的。

    “先生们,有两只虫子。”

    正在莱恩准备匕首时,他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随后墙的另一端发生了巨大的爆炸。莱恩感到灵魂撕裂的剧痛,几乎失去了意识。

    神秘的第三人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他和墙体里“流出”的虫群扭打在一起。打斗之余,他很快摸清了蛊术的操控着,卖了个破绽,转身蹬墙接力,朝那个孩子径直扑过去。

    孩子并没有理会正面扑来的紫袍人,而是直接扭头看向背后,张嘴喷出一团黑雾,见到自己声东击西的把戏被看穿了,紫袍人狼狈地用炁震开黑蛊,转身逃走。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小孩模样的家伙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耳鸣中,他什么也听不见。

    莱恩听到了混乱的打斗声,惊恐的叫喊声。他想把情报说出去,却无力张开嘴唇。

    “林姨,我好像见过他。”打跑了紫袍人后,那个小孩“自言自语”。

    “嗯哼,好像是扎克的小跟班。”长长的哈欠声后,林姨给出作答,只有孩子能听到。

    “你能救救他吗?”

    “现在的我无能为力,我刚刚帮你练出本命蛊,方才作战已经透支了我的能量了,你我都还脆弱的很,不能过度用炁。”林姨表示无奈。

    “不过相识一场,我稍微帮他延缓一点伤势,还是可以做到的。之后就看他们的医生里有没有大拿了。”

    林朵说着,灵体具象化,以炁凝针,扎住莱恩的几个要穴,随后她眉头紧皱。

    “离魂夺魄,还是慢热型的,那人果然是同类。这小伙子必死无疑了。要不我帮他结束痛苦?”林朵的治疗显然有了些效果,莱恩已经恢复了部分听力和意识,他拼命摇着头。

    但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微微抖动了脸,好在林朵明白他的意思。

    “好吧好吧,看来你有遗言,我再帮你恢复说话的能力,但是什么事都不要跟我说哦,我不想找麻烦。”林朵又扎了三针,随后灵体消失,那个小孩也走了。

    莱恩是爆炸中心唯一的活口,他随后被救援人员领到了医疗室上。

    吕文侯的管家和斯尔巴不知为何没有受到爆炸伤害,但爆炸后,他们都在与外围佣兵的打斗中死亡——第三个人脱离战斗后就径直离开了,没有管自己的队友。

    在北上前,他以斯尔巴的名义把一封信转交给卡尔多瓦情报局的一名线人。

    ……

    秦若素走了,她说她要到茨林去,那里是人类在东大陆的老巢,十分危险。

    雷文浩和她吵了一架,甚至想要动武把她留下来,但他们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雷文浩知道,这个姑娘一旦有了目标,就很难劝住了。因此大吵一架后,他仍然选择帮助秦若素善后。

    雷文浩没有跟去,他不能离开前线,这是他的职责。

    但是他也想休息一会,现在进入僵持期,没有什么特别的军务要他处理了。

    于是他把今天的事情全部推给了雷良。

    雷文浩心里怅然若失,起初只想喝个一两杯解忧,但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喝了很多的酒。

    秦若素着急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心疼无比,各种意义上的心疼。没有送行活动,甚至没有简单的告别,秦若素瞒着自己就出发了,只是留下一封书信。

    酒入喉,心作痛。

    如果自己没有争吵,是否还有挽留的余地呢?

    真是可笑,挽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秦小姐的心已经给了那个叫烛渊的,他看得出来。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了,自己就算喜欢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雷文浩用右手撕扯下一大块鸡肉送到嘴里,然后又喝了一壶酒。

    两个时辰以前,秦若素把这只鸡送到他手里时还是温热的,他没来得及吃,现在已经变得冷冰冰了,自己温热的感情是否也会降温呢?

    自己该向她坦白心境吗?对已婚的妇女说这种话,恐怕只是给彼此徒增烦恼吧。

    反正已经分别,未来能否再次遇见不知道,不如就此作罢。

    可他做得到吗?

    想到这里,雷文浩看了看左手上秦小姐赠给他的手链,然后放下了酒壶,从腰间取下已经被秦若素设定好法力参数的人格面具,他用战袍擦了擦油腻的右手,双手捧着这个面具观赏起来。

    他有了几分醉意,透过精美的面具,仿佛又看到了白皙的面庞。他痴痴地把面具放到自己鼻翼前,细细嗅着,从浓郁的烤鸡味里捕捉到了淡淡的馨香。他如痴如狂地嗅着,贪婪地嗅着。

    秦若素把人格面具留给了雷文浩,她央求雷文浩让雷温或者雷良暂时扮演烛渊,雷文浩同意了。

    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呢?因为她着急的模样楚楚动人?因为她答应必有重谢?还是因为那句“你是我现在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那抹馨香一点点淡去,让雷文浩有些慌乱。他猛地想到秦小姐走的很急,许多衣物还留在先前的营帐里,自己或许可以……。

    雷文浩站起身,快步走了两步,随后又急转弯站定,对准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来了一拳,然后瘫倒在椅子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就算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也很恶心。

    良久,他把面具放到了桌子上,站起身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表。

    自己是将军,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干扰到心性。

    他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手捻长戟,行云流水地舞了一套“雨动雷霆”,仍然不尽兴。他感到自己的愁绪像无源之水,没想到自己也是这样窝囊不干脆的一个人。

    他的目光又落到那个面具上。明天他就要把面具转交给雷良了。

    雷文浩伸出颤抖的手,把面具再一次拿了起来。随后他用颤抖的手把面具带在了自己脸上。他看向镜子,慢慢催动体内的炁。

    青色的面具发出灵光,随着雷文浩调动体内的炁激活面具,他目睹自己一点点变成了令人羡慕的那个人。他在镜子面前又转了一圈,舞了一套“十面埋伏”。

    随后他把长戟扔到一边,又喝了一瓶酒。

    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借着酒精,他有了勇气,开始追根溯源。

    他从未料想到柔情似水和英气逼人能够结合在同一个女子身上。她眼波里淡淡的忧愁和牵挂,她偶然间露出的灿烂笑容,她听闻茨林出事后晶莹的泪花,都牢牢印在了雷文浩的脑海里。她指尖跃动的火光,穿透云层,响彻战场,英姿飒爽;她单枪匹马,入阵杀敌,视死如归。爱国热情和民族博爱在她的身上汇聚,大女子独当一面的坚韧和小女子真诚求助的可爱在她身上交织……

    她是雷文浩心中的完人,那个午后,她素白的衣服像是在沙漠中绽放的花。

    就算不能成为她的丈夫,自己也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骑士。他会放下的,他能放下的,他不会再有那样污浊的情感。雷文浩自己劝服自己。

    好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不再喝酒了。喝了个半醉的他摘下面具,回到现实,他打算到军营里转一转。他没有穿上将军的服饰,也没有走平时的路线,专门挑阴暗偏僻的路走。

    柳暗花明,他绕进了一个自己很少来到,也不屑来到的军中用地。这里灯火昏黄,人来人往。一个白衣服的女子对他招了招手,他恍然间又看到了秦若素,痴痴地跟着那抹素白进了一个营帐。

    “长官,让我服侍你吧。”

    “不,不要脱掉衣服。把头发放下来,背过身去。你不要说话。”女子照做了,雷文浩先是轻轻地抱了上去,之后他温柔的动作一点点变得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