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卫枭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重新踏上甲板前，他还很贴心地顺手拆下安置在舱门口处的索发绊雷。

    既然与乔伊暗中达成了协议，这位正需要可用之人的阔少自然不会让他这颗可能值得一用的暗子摆到布下这个阴险杀局的幕后黑手面前，肯定会用其他理由把保镖先生的死糊弄过去。

    卫枭当然要配合他尽量消除属于自己的踪迹，有着自己指纹的绊雷就是必须清除的破绽。

    当他消除掉明显属于自己的痕迹后，只要乔伊一口咬死失控保镖就是自己干掉的，不管其他人怎么怀疑，甚至能从卫枭和保镖之间战斗留下的痕迹中断定乔伊在暗中养了个护卫，也绝对怀疑不到他这个今天刚到纽兰德的佣兵身上。

    毕竟佣兵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色，指望他们对求救信号施以援手，不如去相信灵能飞升计划能成。

    而且这次杀局在以罗杰斯家族的准核心成员为目标且完美地将布局者隐藏的情况下已经布置得相当精细：

    抑制游艇信号的病毒强度不足以完全压制信号的一大原因就是它的牺牲强度来换取隐蔽性，不但难以检测，事后就算没人处理也会自己化成一串垃圾数据。

    到那时，就算乔伊麾下的黑客能从游艇黑匣子里摸索出些许蛛丝马迹，却最多也只能知道有人植入了这个病毒而已，根本无力在此基础上追溯出病毒来源。

    令保镖堕入疯狂的手段也是如此，只能查到有人在暗中推动游艇惨案的发生，却完全摸不到对面的尾巴。

    如果乔伊没有成功躲进安全屋，或者卫枭没有出现，乔伊根本没可能支撑到救援队伍到来的那一刻。

    考虑到大家族普遍默许族人在规则内自相残杀，此事最后大概率不了了之，这个人人只为自己而活的时代里，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死人向一场竞争的胜利者讨公道。

    可惜凡事皆有例外。

    谁能想到，在受到大程度削弱的游艇信号范围内，正好有一个需要高端信息渠道为此不惜参罗杰斯家族内斗一脚的佣兵路过。

    一想到某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卫枭就坚定了隐藏自己的念头。

    “要恨就去恨那位不存在的护卫吧。”

    这么想着，卫枭通过缆绳爬回穿梭机后，马上就从储物箱内摸出一个圆筒状物件和一块莹黄色晶体，圆筒被他丢在甲板正中，莹黄色则被抛进被血液染上鲜红的泳池。

    圆筒释放的白色粉尘很快在甲板上空扩散，当它们飘落与地面上的血液接触时，因时间流逝而变得黏稠的血浆竟似沸腾般咕噜咕噜地冒起气泡，很快，卫枭在血洼中留下的足迹就从甲板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块莹黄晶体与泳池内的液体接触后却没有溶入其中，而是与其产生化学反应，整块结晶升华成莹黄色气体，并沿着卫枭曾走过的路线向游艇内缓缓飘去，消除着卫枭留下的生物信息素。

    至此，属于卫枭的痕迹被彻底清楚，至于游艇内部会不会有摄像头拍到自己的身影，卫枭相信他的大客户会处理好首尾的。

    关闭机舱盖，扭动操纵杆，卫枭拉起高度离开游艇向纽兰德方向飞驰而去，心情愉悦的他甚至打开了机载音响，LincolnPark①的乐曲在驾驶舱内婉转。

    从游艇出发，卫枭以400米每秒的高速花费了十多分钟才看到海岸线，虽然为避免和罗杰斯家族派往救援乔伊的人撞上，他特意绕了远路，但也能管中窥豹地看出乔伊为了勾引竞争对手和他火并真是不懈余力。

    当他可以用肉眼看到岸边那座吞吐着无数船只与货物的恢弘海港时，穿梭机的信号系统接收到一段音频。

    “NRPD②，你已进入纽兰德港空域，请减速并出示行空许可证。”

    艾格尼丝在社会学上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它完全是银河系的缩影。

    在艾格尼丝，或大或中的势力在地表圈地自治，他们建立起聚居地在发展中互相延伸，最终接壤形成城市。

    而小势力没有独居一隅的资格，想在艾格尼丝立足只能在那些城市中接收上层的庇护和剥削。

    各个城市之间虽有贸易往来，在政治和文化上却相互独立。

    古老的城邦制度在艾格尼丝上大行其道。

    由于大家都不允许其他的武装力量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

    艾格尼丝联防署也不会冒忌讳去干满星球维持治安还被戳脊梁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只负责在大气层以上登记管理进出，顺手发发通缉令，安心当艾格尼丝的保安。

    治安问题自然有各个城市的市立警察局全权负责，毕竟只有势力们自己出资组建并参与管理的暴力机构才值得他们信任。

    虽然这个信任仅能用于公共区域。

    NRPD就是这个由中型企业的聚居地聚合发展而成的合众城市——纽兰德下属市立警察局的简称。

    说是警察，但他们也履行军队的职责。

    所以卫枭才会在靠近港口的时候接到来自NRPD的警告。

    而卫枭又不是来挑事的，自然没道理一来就跟纽兰德的司法机构闹别扭，既然他大大咧咧地进入海港领空，自然是有备而来。

    他很配合地减速，以安全无害的姿态缓缓地朝海港方向飘着。

    “我第一次到纽兰德，长官，申请入港许可。”

    “收到，先生，请上传你的载具数据。”

    对流程了然于胸的卫枭马上照办。

    Ⅴ型穿梭机又一次展现自己的优势，不一会儿，NRPD负责管理港口调度的智能主机就通过了他的申请，并回复道：“请开放载具驾驶权限。”

    卫枭按下操作面板上标有“驾驶权限更替”字样的按钮，让智脑主机接管穿梭机。

    在智脑主机的遥控下，穿梭机以僵硬的行驶轨迹汇入同样进入港口停泊的小型机机群。

    卫枭等着穿梭机完成停靠时，一串赋予他飞行权限的信息数据被传输进穿梭机的主机。

    看到这串由电子数据构成的证书，卫枭突然意识到这架穿梭机将作为远距离行驶载具与自己相处相当一段时间，于是决定给它取个名。

    超小的机种、雪白的涂装、优美纤细的机身三种要素相搭配，“雪儿”自然而然地成为这架Ⅴ型穿梭机的名字。

    与此同时，来自NRPD客服机器人的机械电子音替换掉音乐，自扬声器内传出，一字一句地向卫枭解说使用临时行空许可证时的注意事项。

    “临时许可证有效期为一周，请在失效前完成考核升级为正式许可证。”

    “我市对市区内飞行的载具实行的限速限高政策，蓝色区域限速160千米每时、最低高度50米；绿色区域限速80千米每时、最低高度100米；黄色区域限速40千米每时、最低高度200米；红色区域禁飞……”

    一张由四种颜色构成的纽兰德地图随着客服机器人的话音被传输到雪儿的主机内。

    卫枭一边吐槽市区内飞行载具限制这么多那还不如开车，一边把地图从主机下载到移动终端。

    尽管这地图简陋到只有色块，但自其中流露出的信息却很有用。

    某种程度上来说，蓝、黄、绿、红，分别代表了NRPD在纽兰德的四种管控政策。

    身为佣兵，卫枭可不是会安分守己的乖宝宝，不说别的，乔伊给他的报酬就绝不可能是能通过和平手段拿到的。

    因此，提前搞清楚NRPD的警力部署策略是他必须做的准备，其次就是把储物箱里的硬通货兑换成纽兰德的货币，顺便打听一下“不夜城芬芳巷15号”所蕴含的意义。

    这玩意儿看上去是个地址，实际上可能是纽兰德地下世界的暗语。

    驾驶舱的空间实在是狭小，在这样的环境中卫枭的动作幅度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限制，以至于等雪儿在飞船泊位停靠完毕，他也没整备好。

    “欢迎光临涟漪港，您的停泊机位代号为【癸-X076-0808】，此次是您初次使用涟漪港机库，您享有20小时免费时间，20小时后将根据癸级泊位的收费标准3兰德每时对您进行记账，请注意，若计费时间超出60小时我港仍未受到来自您的付款，我港将对您的飞船执行扣押，此后一周内您可通过缴纳滞纳金赎回飞船，若一周内您仍未缴纳滞纳金，我港将获得该飞船的所有权。”

    电子男音通过雪儿的通讯器进入卫枭的耳朵，他还没来得及吸一口纽兰德的空气就先一步体验到这座城市吃人不吐骨头的特质。

    “真尼玛黑。”

    被霸王条款气得够呛的卫枭在心底问候吸血鬼们的母亲，随口骂出了声。

    对于客户的粗口，通讯器另一头的客服机器人恍若未闻，甚至贴心地为卫枭介绍起一些涟漪港为客户们设立的基础设施来：

    “若您尚未持有纽兰德通用货币——兰德，我港在机库各区设有兑币窗口，可办理星际通用货币与兰德的兑换业务，亦可办理典当业务，癸级X区的兑币窗口位于1号出口；”

    “若您没有金融账户，我市各大银行皆在兑币窗口旁设置了电子前台，支持移动终端开户；”

    “若您需要向导可前往……”

    “若您需要购置地面载具，涟漪车行位于……”

    “餐馆大楼位于……”

    “住宿区位于……”

    “……”

    当真是一条龙服务，说是海港，但实际上凭着这般齐全的设施完全可以说是小型城市。

    注①：林肯公园乐队名为LinkinPark，而真是公园的林肯公园同时有linkinpark、LincolnPark两种念法，这里用后者的第二个喊发Neta林肯公园乐队。

    注②：CityofNewRantPoliceDepartment，即纽兰德警察局。别问为什么科幻一定就要用英文，我也反对这种刻板印象，但纽约警察执法时自报家门喊的“NYPD”真的很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