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不能轻易扰乱这个世界文明的秩序。”

    “．．．．．．”

    “．．．．．．”

    “第二条，所有信息必须共享，一同抉择。”

    “等等，这个信息共享到什么地步？你要是想看我们洗澡可以直说。”

    “你给我死远点。”

    “你自己说的所有信息要共享。”斐迪亚瘫在营地内的躺椅上，无辜道。

    “我相信你可以在你那短小的隐私与有价值的情报之间做出判断。”自从那个晚上蓝芙生将斐迪亚抬出那个倒霉的睡眠舱，她说话就开始越来越混沌，此时已用上视界微型通讯装置，但还是戴着眼镜的形象。

    “好吧好吧，这东西一共有几条啊？”斐迪亚摊摊手道，有些不理解搞这么羞耻的行动动员她是怎么说得下去的。

    “三条，最后一条，无论如何不能对自己人下手。”蓝芙生划拉了一下屏幕，表情严肃。

    以空间站残骸为中心的半径２００里内已探索完毕，ＡＩ算出这个区域内以北的树木平均更矮一点，因此推断北方更接近森林的边界。

    蓝芙生提出进行远距离探索，此时的约法三条算是在硬性权限分配之后新加入的额外道德基准。

    “哦不不不，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没理解清楚。”森罗有些抓狂，他指着四台装甲中最小的那台说道。

    “就拿这台惊蛰号举例，这东西卸除了绝大多数重型装备，以增加敏捷度与续航能力，他的动力系统本来是由微型聚变堆供能推进的，大气中能达以三马赫（三倍音速，每秒１０００米左右。）绕地球大小的行星一圈，产生的音速泡甚至小的都看不见。”

    “ｓｏｗｈａｔ？（所以呢？）”

    “我们没有聚变能源！意味着，以现存的化学能源的质量推进，这个体积能携带的燃料只能以五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飞两个小时然后一头栽下来。”

    “可以说我们现在回不到“天上”了！”

    “那又怎么样？你们两个都试了这么多天还不是在原地踏步？甚至连出了什么问题都搞不清楚。要是留在这里等燃料耗尽，机甲可就成了废铁。”

    “现有燃料够我们用９年，甚至开着穿梭机沿着赤道转一圈。”森罗很不赞同。

    “其实不能，在这里甚至无法确定这颗星球的体积，除非你有办法把我们带到天上去，现在我们知道的是这些燃料只能用９年，而且还必须是相当‘节能环保’的过日子。”斐迪亚反驳道。

    “所以你们的方案就是把完整的聚变设备抛下？开着机甲去郊游？”

    “不，我们是趁着能源充沛，还有的选择的时候去探索有可能性出现的额外能源。”蓝芙生柳眉一挑，一字一顿的说道。

    “哦，我亲爱的老兄，我已经都解释多少遍了，我们极限的探索距离受到能源的限制，现在聚变材料充足，设备完整，将聚变堆点燃才是第一要务。”森罗崩溃道，他已经开始后悔把权限交出去了。

    “而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设备全部搬走！”

    蓝芙生指着营帐内的一堆布艺软垫，里面的填充物是这些天收集的干燥絮状植物，还垫了少许太空站找到的棉，说道，“沙发都要做出来了，你们两个这样怎么可能重启反应堆？”

    这些天营地渐渐丰满，环境舒适无雨，三人都选择住在室外享受那‘家乡都不曾拥有的’美妙自然环境

    “制作生活用品也很重要，那只是在等待ＡＩ演算时打发时间的手工。”森罗狡辩道。

    “其实不应该啊，按理说基础运算已经很完备了，各硬件也没有出现物理破损。”斐迪亚也正经说道。

    “你俩可以在我们探索的路上慢慢演算，什么时候演算清楚了，再回来也不迟，设备在这里也不会跑掉。”她看向森罗，绷着脸继续说道“探索已经决定了，不需要投票逼着你走吧？”蓝芙生有了空间站权限加持，说话时腰板很硬。

    “我必是跟着高贵的女王殿下投票。”斐迪亚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句，即使只是为了能看到森罗吃瘪的表情，他觉得这次出发探索就算值了。

    “．．．”

    “好吧，我同意探索，但我感觉好糟，至少再给我一些准备时间。”森罗使出了拖延大法。

    “又来？明天就出发！”蓝芙生下达了最终通牒。

    ．．．

    为防止意外割伤，Ｔ神州的入口早已将多余的碎片清除，并精细打磨光滑，现在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被装甲暴力拆解过。

    无人机收集四周的环境数据，然后根据ＡＩ演算不断变化自身颜色进行环境拟态，它悄无声息的起飞，它在树枝间穿梭，所搭载的反器材重武器丝毫没有影响其灵敏，在某一个树枝盲点背后就突然从视野中消失了，只能从操作板上以第一人视角判断位置。

    动员会开完森罗就回到此处，操纵无人机沉默计算。

    “也该出去动动了，都要长蘑菇了。”

    此时大家都在收拾行李，准备搬家，斐迪亚手上提着的纳米布中包裹着数根金属棒，那就是露营躺椅折叠后的样子，看上去小的有些无法理解。

    “那天重启时ＡＩ的算力低到可怜，我还以为是因为供能不足，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意外。她不理解就算了，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森罗叹了口气道。

    “你想说这意味我们所熟知的物理规则遭到了莫名的扰动？”斐迪亚说道。

    森罗点点头。

    “相信我，大家都不傻，作为天文出身的，蓝蓝应该是最震惊的那个，看到星图时应该就预想到了此时的情况，而我认为她这次作出了正确的选择。”斐迪亚说道。

    森罗听着这个称谓浑身别扭，再次强调：“机甲能带走的能源有限，我们的探索半径被限制在能源耗竭之前，这次行动如果找不到新的能源来源那就只是一次奢侈的郊游。”

    “这就是她这个决策的精彩之处，既然总是要出去的，不如趁着能奢侈的时候奢侈一把。”斐迪亚将装备摆放整齐，接下来真正的重体力活将由ＡＩ控制装甲进行完成。“而且你最好祈祷我们能有所发现，相比你也不想下半辈子靠锰干电池＋太阳能度日。”

    机会也意味着风险，如果这次没发现重大发现，机甲能源的消耗本身就是巨亏，森罗心里如此想着，有种和这帮家伙说不通感觉。

    “蓝蓝叫的挺亲切啊？”

    “如果有个人站出来在你需要的时候ｓａｖｅｙｏｕａｓｓ（救你一命）你真的会不由自主的爱上那个人。”斐迪亚此时用了句母语表达自己的情绪，大家都听得懂。

    这就开始谈什么爱不爱的了，西方人还是那么勇于表达，不过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森罗心里如此想道。

    “那就祝你好运喽。”此时营地的收纳也接近尾声，蓝芙生搬了台微型激光雕刻机，还在营地忙碌着什么。

    森罗选择结束谈话，回到神州Ｔ的驾驶区。

    ．．．．．．

    两架无人机巧妙地绕过繁杂的树枝，冲破树海，来到高空之上，刚好遇见清晨破晓之时白炽之光。

    飞的高了才知道，营地身处绿色丘陵的山腰，更远处一望无际的树海丘陵组成的绿幕中有数处凹陷，三人挑选了北部最近的一处作为第一目的地。

    “这是人走的路？”距离出发才过了两个小时，斐迪亚就开始喊累。

    海格力斯勉强通过眼前林间的蜿蜒小道，手中链锯纵横捭阖，一路上将树木砍断锯毁。

    “耐心点，这么多生物痕迹，很可能有文明存在，你不觉得兴奋吗？”蓝芙生说道。

    就算有那个兴奋期，其实也早兴奋完了。

    “我说，为什么我们要在机甲里开荒？让ＡＩ来，我们跟在后面不好吗？这样还能减轻机甲负重”斐迪亚操纵机甲又锯开一棵百年老树，手脚被反作用力振的发抖。

    “．．．”

    “．．．”

    “对啊！”

    于是三人脱离机甲，喝着小茶听着ＡＩ放的歌，轻装步行。

    前方钢铁巨兽开路，无兽敢扰，就这样一路郊游来到某处河流，三人在河流中扎下元素探测器，ＡＩ就立即在地图上记录了这个点，就算上游与河床下没有矿物发现，以后也可在此建设水力发电。

    接下来沿河走前进更是轻松，很快来到了绿幕中的凹陷。

    这里居然是一处巨大的鸟巢，构成鸟巢的枝丫已经腐朽，内里除了一些鸟粪与黏在树枝上的腿羽外空无一物。

    惊蛰号从高空取回一根羽毛，褪下的断羽长达一米。

    “额，对于你最开始文明与生物痕迹的问题，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侏罗纪？”森罗对蓝芙生说道。

    众人在感叹天地伟力中沉默。

    即使鸟巢已明显废弃很久，周围也无其他大型生物的痕迹，此地仿佛还残留着某种高位生物的威压震慑着周围野兽。

    三人收取了一些可见样本，也不想在此处多待，匆匆离去。

    接下来的路途歌也不放了，海格力斯的动作都有些轻柔，大家在保持敬畏在沉默中赶路。

    “无人机不能在部署远一点吗？”斐迪亚穿着粗气道

    “在这么密集的森林里，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了，知足吧。”

    天上无卫星，地上无基站，这台无人机搭载的无线电收发装置极限可以收发１０００公里外的指令，但很遗憾现在搭载的是改装后的化学电池，飞行距离只能到达１７０公里，这还是不计算返程时消耗的额外能源。

    视界通讯中显示出ＡＩ演算出的极限距离，两架无人机分别在左右２１公里，５公里处徘徊侦查。

    “不考虑无人机返航问题，解除限制吧，没电了我们可以追上去回收。”蓝芙生说道。

    “没有必要，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给惊蛰开路续航的，现在关键海格力斯机甲的能动范围，现在加上我们携带的额外能源也只能行进６２０公里，假设我们一天推进６０公里，１０天左右就到了能源的极限，如果我们还考虑返航的话，那就只有３１０公里。”森罗即使很不赞成探索，但真的行动时还是出谋划策。

    “如果要探索极限距离，我建议在３１０公里处留下探索者机甲，然后依靠海格力斯到达４２０公里处解除‘惊蛰’机甲的限制，把它当做无人机用，一台机甲从东到西绕一圈，就能完成总长度１０００公里的探索。

    “但是这样很危险，如果遇到栖息在刚才那种尺寸的鸟巢中的怪鸟，单靠一架海格力斯可不一定保护的了我们的安全。”

    两人没有回呛，因为那的确是事实。

    详细的解释与计算显示在操作板上，ＡＩ同时列出了其他方案。

    数小时后又推进了２０公里，已经从出发时的听着小歌手拉手郊游，变成腿抽筋的难兄难弟，谁是真正的文弱学者此时就一目了然了。斐迪亚汗流浃背连张嘴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森罗也好不了太多，不得不停下休息。

    “基因优化真的有用吗？为什么会这么累？人类真的可以一天走６０公里吗？”

    “在空间站飘了６年，两个星期后就能走３０公里，快赞美基因工程之伟力吧。”

    “不．．不是我不行，是我的脚迈不开了，必须歇会儿，这种情况下遇袭毫无反抗之力。”斐迪亚穿着粗气

    “无人机显示周围很安全。”虽是这么说，森罗还是停下来修整步态。

    “距离天黑还有３个半小时，我们必须再前进一段距离。”蓝芙生咬牙道，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是三人里状态保持最好的。

    “先让机甲开路，在前方卸下装备再回来扛着我们走吧。”

    海格力斯动力强劲，同时能源消耗也巨大，出发时浑身上下密密麻麻挂满额外能源，没有一丝多余空间，像是年轻武士的脏辫，现在明显稀疏了一些。如果斐迪亚还有力气，估计要吐槽沿路丢去的废弃电池了。

    一个小时过去，海格力斯返回，蓝芙生将惊蛰装甲与探索者球球装甲负重的附加能源悬挂在海格力斯上，给两人腾出空间。

    斐迪亚以一种不是很荣耀的姿势被挂在机甲上，森罗坚持用走完成了今天最后的路途。

    三人来到了海格力斯清理出的营地。

    周边的树木被砍断，但搭帐篷的精细活儿明显不是这种重型机甲擅长做的。

    “睡袋，用睡袋凑合一下，反正明天也要收。”斐迪亚实在没有力气再动弹，瘫坐在地上，只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躺在泥土地上更令人踏实。

    肉体的极度疲惫后是饥饿感，三人取出烟熏肉干分食，感到无比满足。

    没有太多交流，三人在简单补充完能量后就相继睡去，无人机夜视热感模式下巡逻待命，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