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世界我们在这里/”

    这个时候谈判会有用吗？

    怎么可能会有用。

    他恐怕除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以外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真正关键的人都跑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跑？现在跑肯定无一幸免。这里有玄龟助阵，也许还有一战的可能。

    但，愿意为了让面具人放过飞鹿而将自己送去未知的危险中吗？

    不愿意。

    如果世上可以用谈就解决所有问题的话，就没有穷人，没有罪犯，没有埋怨，没有懒惰，共享一切，社会和谐……？

    怎么可能。

    “任何危险都不畏惧/”

    凌时有可能就是神器。

    明明门派的鉴定是凌时跟沈亦宣的势阶一样，都是行六，怎么可能那么强？不是他的刀强，是他自身的强。

    但假设面具人说的是正确的，神器如果存在于溯真派内，会为了避免麻烦而驱逐，那么凌时本身不会是神器。

    而且那些面具人如果连神器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还打什么劫？把刀给他们糊弄说这就是神器不就好了？

    当时怎么没想到用这个诈一诈他们？

    但沈亦宣不会这点都想不到，所以这表明神器的模样或特色是固定的、可立马验证的，并且为人所知。

    他们连身都没搜，证明神器至少不是小件可以藏进衣服里的玩意儿。

    真要猜藏在哪可不好猜，但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神器有没有可能是在凌时体内？

    “城墙需要用血肉筑起/”

    飞天鹿按照吴觉的指示把面具人尽量送去洞口，借玄龟之力来打。

    那些面具人也有顺势配合阻止玄龟以进洞穴的，哪知会被一片漆黑挡住。

    吴觉骑着鹿落在龟壳上，身后追着他的面具人被几头鹿拦住。

    吴觉聚合灵气成强大的推力，将面具人猛地推到洞口，玄龟一甩尾巴把面具人撞到树上。

    飞天鹿挡不住合势的两击。

    吴觉在想，他是不是教错了，现在是不是该告诉它们要懂得判断，对方太强就要逃，不要用亲友的尸体堆积起胜利。

    但他，吴觉，为什么在这里？

    吴觉的灵气早就漫溢在空气中，用来探测敌方的灵气，以及提醒飞天鹿躲避。

    他的灵气聚集成一小块固体，替飞鹿卸掉几成冲击。

    “心怀天下/则毫不犹豫！”

    吴觉的眼睛盈了泪水，越发响亮的歌声就像振奋军心的口号一样，没有一只鹿有任何退缩。

    没有一个面具人近他的身。

    它们在保护他。它们是为了保护他。

    吴觉无法理解。

    他当初是看不下去飞鹿一直在逃，逃到没法逃，同伴被伤了甚至倒下了，它们都无动于衷一般，所以教他们反抗。

    他无法理解，它们的选择。

    “告诉世界我们在这里/

    “所到之处将没有地狱/

    “天道法则并不是真理/

    “相信一切/就能破局！”

    元希看着洞穴外的景象，手掌抚摸着旁边躺倒的飞天鹿。

    吴觉下鹿，近面具人的身用上拳脚攻击，同时灵气还兼顾攻击和防御。

    面具人见势不对逃了好几个，剩下的人死了或昏了或奄奄一息……

    一个面具人寻死似的大叫着“啊——”向吴觉冲去。

    吴觉固型灵气做盾挡住了刀，灵气波朝他轰去，面具人瘫坐在树下。

    吴觉用灵气提起一把长刀到手里握住，刀尖指着面具人问：你为什么不逃？

    逃？能逃到哪里去？逃了又能如何？面具已经跟脸融在一起，在这里抑或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吴觉下不去手。

    对他而言，他们是数据，但又是活生生的，人类的模样。

    隔着面具，他仍能看到他因呼吸起伏的胸膛，听到剧烈运动后明显的鼻息，与他露出的眼睛对视。

    小而无神。

    飞天鹿剩余两只还站立着，吴觉已经能用固型罩住自己。他的衣服被面具人的灵气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灵气生于环境，进入体内便化为人所操控，释出体外独立于肉体，不需要肢体操控，这就比刀尖的触感会传递到手上再传递到大脑来的好。

    灵气是什么？

    简直就像机器人，受人类大脑直接下指令操控，却又不会反过来影响肉体和大脑。

    吴觉倒在地上，眼睛睁着不肯闭上。

    一头飞鹿走了过来，压在吴觉胸上，吴觉吐血。

    “你们非要跟我同归于尽是吧？”

    飞鹿没了呼吸。

    吴觉左手抱住飞鹿的头，恢复一点力气后，右手拿起刀指向头上的玄龟。

    “掌门是不是聋子啊？这么大，咳咳，阵仗都听不见？你把我丢进去吧？”

    玄龟不动，吴觉又用固型灵气往玄龟脸上刮。没有划痕，无动于衷。

    “使唤不动，真没意思。”

    吴觉的手放松，刀脱手，手臂砸到地面。

    他仿佛听到了溯真派的中央铃声。

    刚从门派出来历练时，天还有些黑，有时候为了不打草惊蛇，把火烛灭了，纯靠眼睛。

    如今，天已经是灰蒙蒙的白，湿润得仿佛要下雨。

    吴觉抚摸着飞鹿的皮毛，从脖子抚摸到翅膀，慢慢地、一遍遍地抚摸着。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