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麻烦？”

    沈亦宣同他简单说明了一下这个阵法。

    “这么厉害？”吴觉放出灵气玩弄沈亦宣的头发，手指也提起他的衣袖又松开。

    “凌时不能离我太远，可没有欲望的人是无法受幻阵所困的。”

    没有欲望？什么人能够做到没有欲望？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不算欲望吗？

    吴觉想起入门测试时，凌时只吃两口饭的景象，甚至到后来一粒米都没吃。

    “而如果我将灵气连在你身上，让你找边界，灵气也会因为幻阵变换而断裂……”

    沈亦宣的语速越来越快，气声越来越多，似乎在讲给吴觉听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以前的绝英林从来没有这样高阶的幻阵……”

    沈亦宣手指摩挲的动作越来越重，皮肤受到推动而堆起，受到拉扯而泛白。

    “既然没有破解法，那你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吴觉说，“干站在这也不是办法啊，我走了。”

    “等等，肯定有办法的。”

    沈亦宣扯住吴觉的衣服，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尽管脸上还显得平静。

    吴觉不禁担忧：“你没事吧？”

    “我不能离凌时太远，不然他会发疯乱砍，他在这附近，但我感知不到具体位置，他入不了幻阵，但位置可以在我旁边，只是我看不见他，碰不到他……”

    吴觉抓着他的手说：“你先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沈亦宣说。

    “那他能看见你吗？”

    “我不知道……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料。”

    “你打算一辈子待在这？”

    “不可能。”

    “那不就是了？你别管他了。”

    “不，不行，很危险。”

    “大少爷啊，你别这么执拗，你在这站着坐着躺着趴着他都不会凭空出……”

    吴觉呆住了。

    吴觉拍拍沈亦宣，指着沈亦宣背后，“幻象？”

    吴觉刚刚见到了自家猫，现在这里出现一个沈亦宣很想见到的凌时，似乎并不奇怪。

    幻象能够作为实体被触碰，但它们有一个脆弱的击破点，人类幻象的击破点在肚脐位置。

    幻象的丹田脆弱得犹如没有衣服皮肤肌肉，摸起来无异，但用力挥一拳头过去，幻象就会破灭，而人则有五花八门的反应，但还不至于突然消散。

    沈亦宣用灵气直击凌时腹部。

    坚实无比，这是实打实的凌时。

    凌时站在一米开外，沈凌二人对视，沈亦宣竟然开口问：“你是谁？”

    凌时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掌心向内放在胸口，而不是心脏位置，头微垂，答：

    “凌时，沈亦宣的偶身。”

    沈亦宣呵气，“原来这就是……代价。”

    沈亦宣伸出双臂。

    凌时转了个身，沈亦宣上背。

    “走出幻阵。”

    凌时就这样开始走，沈亦宣闭上眼睛休息再无言语。

    看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戏的吴觉回过神来：“诶、诶，我们不是同伴吗？你们不要无视我啊！”

    吴觉跟上去，刚开口叫一声“沈哥”，凌时就说“不要打扰他休息”。

    吴觉快步走才跟得上正常速度走路的凌时。

    “你的欲望是什么？”

    沈亦宣明明说凌时没有欲望，这幻阵他进不来。

    凌时穿过“树木”，吴觉开始跑起来，才能维持在凌时身边。

    “让沈……”

    背着沈亦宣的凌时“唰”地一下远离，在吴觉的视野里消失。

    “我，草。”吴觉不禁发出赞叹：“想学。”

    但这两人会不会只是幻象？

    吴觉固型灵气飞上天，想观察目的地在哪个方向，却发现360度全是“目的地”，琼瑜派连绵的山峰包围着这一小片绝英林。

    他不熟悉这里，可之前还没进绝英林的时候看到的景象绝对不是这般模样，绝英林就像一条隔绝带，分开了琼瑜派的山峰和春区。

    这该往哪走？！

    “玉佩玉佩，你能给我指路吗？”

    “能，但是消耗一半灵气。”

    “……那不了。”

    这才刚出来，也不是太紧急就用掉玉佩一半灵气实在说不过去。

    说是让掌门辨认材料，这么耗费的话恐怕材料都见不着掌门的灵气就被用光了。

    沉默了一会儿，吴觉说：“你好歹给我支个招啊……”

    吴觉对阵法一无所知，动都不敢乱动。

    他原本想跟着沈亦宣，因为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而吴觉，毫无知觉，毫无准备，天真地以为琼瑜派就跟商店一样，随便进，随便看，陈列着商品。

    “复制阵，幻阵的一种，最简单的破解法就是将灵气延展到四面八方，感受碰撞体积跟眼前的景象做对比，而不相信眼睛。”

    吴觉照做，心里庆幸自己出门前把掌门忽悠来，多个大能括号微弱版也足够好办事。

    “突然感觉解锁了一种很厉害的灵气用法……”

    有灵气“探路”，吴觉坚定地向前走，体内的恶灵又开始蠢蠢欲动。

    吴觉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踏进了一个新的阵或几个嵌套阵，看似没有危害的森林就在他下一步落地时骤变。

    十柄染成红色的灵气剑从或远或近的土里飞出，刺向吴觉。

    吴觉下意识后退且固型灵气阻挡，那些剑却未触碰到他的灵气就消失殆尽。

    原来是吴觉一不留神，恶灵就钻了空子出来破解了阵法。

    吴觉把恶灵重新困好。

    恶灵能够破解阵法甚是方便，但是珏老说这是在锻炼恶灵，而掌门也说要控制恶灵。

    让恶灵破解阵法，说不定会让它变强，是在变相害自己……

    虽然方便，但又不能任由它这样。

    真麻烦，要随时警惕外在危险，还要绑好内在的恶灵。

    吴觉差点想回程。

    花点钱，让人去收集需要的材料回来，不比自己亲自上阵方便？

    就算有些材料非要去这琼瑜派里才有，术业有专攻，也应该找个能闯关的人来而不是自己来……

    吴觉越想越想回去，一转身，却听见玉佩说：

    “破掉一个阵法很可能会启动另一个阵法，如果你想回去，未必那么如愿。”

    吴觉算是明白了：“你坑我吧？”

    “坑？”

    吴觉哭笑不得，元希没必要骗他，来都来了，如果回程都那么艰难，那还不如继续前进。

    “行，都是我自己选的，是我没做好准备，是我考虑不周……

    “不就是内忧外患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觉转身，重新面对目的地。

    “我最喜欢挑战了！”吴觉大声喊，用力握拳像是在给自己注入决心，以语言动作为自己戴上勇敢无畏的面具。

    “每进一个阵，你就告诉我怎么破。”

    吴觉固型灵气罩住全身，调动体内灵气加速流转。

    跑啊！

    前方看起来很正常，一点危险也没有，但是说不定又有什么剑刺过来。

    不用担心，有灵气罩，而且反应力也被调至最高，没什么好怕的——

    吴觉冲进了一团水中。

    灵气罩没有制造一个密闭空间，以至吴觉在水里飘着懵逼了一会儿，水流入眼睛的不适感，移动四肢受到的阻力，下意识的闭气。

    这会是幻象吗？

    吴觉试图退出去，却像进了鱼缸，有层玻璃似的，用身体和灵气敲打也无济于事，坚固得很。

    吴觉不敢置信，森林里置入了十立方米的泳池一样，但外面看起来毫无异样，进来后还出不去了！

    “唔唔唔唔唔唔……”

    他晃动玉佩绳，又发出声音，但掌门没有回应他。

    他往上游，从树干游到树冠，从树冠游到自由漂荡的叶子，根本看不出这水面在哪。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憋着么久的气，因为体内灵气存量尚足，还能再憋。

    继续游就是在消耗体力，不游又不知道怎么办，灵气耗完了也是死。

    吴觉解下玉佩绳，提着绳子将玉佩贴到耳朵上，想确认是掌门没说话还是在水里听不见。

    没有，还是没有声音。

    怎么办？该怎么解？

    果然还是该回去吧，这掌门怎么关键时刻不靠谱？难不成是这阵法他不会解所以不敢出声？

    但是掌门似乎不想他回程，如果真如他所说阵法变动而他又不告知解法，可能最后还是落到要继续往琼瑜前进的景况。

    怎么办？放恶灵？

    前面的阵法都没人告诉他怎么解，没有参考，这情况下如何试验可能性？

    之前恶灵解了那个剑阵，身体尚算良好，也没有被操控，或许让恶灵破解阵法并不会让它有多大的成长？

    吴觉再次晃动玉佩，而后用手掌将玉佩压在耳朵上，耳朵却被微小的灵气波打了一下。有点点痛。

    “嗯嗯嗯嗯_嗯嗯？”

    吴觉松开玉佩，看着它随着水波而动，却仍无声息。

    五感共通也就是视听嗅味触觉都有，大概就像远程连接操控，能够传回五感信息，既然玉佩有回应，也就是掌门还在、还能交流。

    吴觉盯着玉佩，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上方，左方，下方……

    玉佩往下方放了微弱的灵气弹，吴觉朝它竖了个大拇指，拉着绳子往下方去，踩在土地上。

    吴觉又故技重施，但这次依旧是还没指完，玉佩就做出动静。

    玉佩没有指明方向，而是放出了一个圈。

    不是吧，不会是最麻烦的情况吧。

    吴觉比个二，然后在水中画了一个圈，再比了个三，往内画螺旋。

    玉佩往上方弹了三根灵气。三毛。

    吴觉猛地仰头，不愿面对，然后艰难地点头，而后像小鸡啄米一般。认命。

    玉佩又往下发了一根灵气，吴觉略感疑惑，将它左右晃下，原本玉佩放在吴觉眼前，此时已到他的腰部。

    吴觉蹲下来查看，玉佩又往下发了一根灵气。

    吴觉直接用灵气将它按下，头跟着玉佩移动，来观察它随时发出的信息。

    当玉佩快碰到泥土了，它突然放出灵气，将沙子大小的泥土挑了起来。

    吴觉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用灵气模仿，挑起指头大小的泥土块。

    玉佩发了一个圈。

    吴觉闭眼仰头，猛地归回正位盯着玉佩：“嗯_嗯嗯嗯嗯¯嗯_嗯？”

    吴觉用灵气挖了一点，比想象中吃力，在水里用体外灵气比空气更难控制。于是他换了种方式，固型一把铲子，用身体力气去挖土。

    吴觉一点也想不明白这是要干嘛，掌门又没声，他没法想些什么捷径，只能听话照做。

    尽管身体也耗费着灵气，但总比用体外灵气固型挖要轻松点。

    土铲完后总得有地方堆着，玉佩的指示却是放回去。

    原来是松土？

    于是吴觉固型一个松土器，比铲土轻松些，玉佩也没有说不。

    当吴觉把最后一点土也松了，瞬间，整个空间的水仿佛不曾存在一般，吴觉回到熟悉的空气中，猛吸一口新鲜空气。

    “哗，真够麻烦的。”

    玉佩却还是没说话。

    吴觉捡起玉佩，习惯性地用衣服擦擦，玉佩没有说话，但却用灵气弹了他手一下。

    吴觉吃痛，才想起掌门说五感共通不能随意触碰。

    他将玉佩提到眼前，说句“对不起，我忘了”，但却没憋住笑，因为他想了一下，可能如同在给掌门搓背吧。

    “你怎么不说话？别老打人啊。”

    玉佩没有回应。

    吴觉挂好玉佩，继续前进。

    直到走了好一段路，掌门的声音冷不丁钻进吴觉耳朵：

    “高阶静音阵。他们这届真是人才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