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承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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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吓唬

    先前盛南锦的药都是灶上熬好了派人送过来,不经彩笺的手,她又哪见过什么药方?

    只是当着田婆子的面,她一个字也不敢说,只能一脸怯弱不知如何是好。

    孔冉见状,心里立刻便猜到了几分。

    彭玲却立刻站起来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孔小姐的话吗?赶紧将药方取来呀。”

    彩笺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田婆子的儿子早就看这两个生人不顺眼了,听她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敢颐指气使,指指点点,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顿时气得不行,不悦地道,“这里是盛家的地方,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指手画脚?”

    田婆子被吓了一跳,恨不得跳起来捂住儿子的嘴。

    先前儿子在盛家时也不过在外院跑个腿罢了,主子爷们的事根本够不上前,内宅贵妇们更是见也没见过,哪里知道这两位小姐的厉害。

    那彭玲自然不必说了,家中三个兄长,只有她一个幺女,备受彭会长的宠爱,夫妻俩简直将她当成掌上明珠般养大,一点儿委屈也没有受过,因此不管到哪儿都是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因此闹出了不少的笑话。而孔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那孔老爷更是个考了一辈子也没有功名的酸儒,学问却十分不错,如今整个句容县有头有脸人家的公子都在他开办的学院里读书。孔老爷自己读书不成,但教出来的学生却个顶个优秀,如今已有人去了镇江或苏州府求学,将来金榜题名,孔家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孔冉上头原本有一个哥哥,十五岁时为了救人而死,此等英勇事迹被流传开,孔家的名声也就更好了。而孔夫人的娘家姓苗,句容县的县丞苗守谦便是她的亲弟弟。

    关系错综复杂,总之哪个都是不能得罪的。

    彭玲听到田婆子儿子的话后,已是一脸愠怒。想到盛南锦这些日子所受的苦,她更是恨不得立刻发作。

    田婆子看她嘴唇微翕,连忙抢着道,“两位小姐恕罪,他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个体面话,您可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说完便连连向儿子使眼色,让他赶紧退下。

    田婆子的儿子这才愤愤离开了。

    彭玲不满地撇了撇嘴,还欲开口,却被孔冉用眼神制止了。

    她们今日来只是为了盛南锦,还是不要旁生枝节的好。

    田婆子继续道,“田庄不比府上,到处都乱糟糟的,那药方也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我这就吩咐人去找。”

    孔冉不动声色,淡淡地道,“辛苦田妈妈了。”

    田婆子一愣。

    知道自己的姓氏便说明孔冉来之前已经打探过,刚刚所说的‘路过’便不是巧合。这两位小姐到底想怎么样,她们怎么愿意搅和到盛家的事里来?

    没一会儿的工夫,灶上的婆子便将大夫的药方找出送了过来。孔冉接过,快速看了一遍,见上面开的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材,倒也算是对症,便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盛南锦道,“你身子太虚了,该吃些补药才是,不过这乡下地方,想必也没什么好东西。你是个有福气的,我和阿玲今日去隆福寺,倒是在那边买了不少,正好便宜你了。”

    彭玲在一旁道,“隆福寺的斋菜越来越难吃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香火都要断了。听说是斋堂的和尚跑去别的寺院了。你说说,从前只听说厨子换东家,谁能想到一个和尚还能跳槽啊!”

    盛南锦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孔冉则吩咐彩笺去车上将补品取过来。

    彭玲见彩笺年纪不大,又瘦瘦小小的,“哎呀,这怎么能行呢?站起来还没有桌子高,能照顾得了人吗?要不我留下算了,正好回家也没什么事儿……”

    不等盛南锦开口,孔冉便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年纪越大越疯张,也难怪你母亲那么不放心,非要再三叮嘱我一番。我可是立下了军令状的,回头交不出人来,让我如何与你母亲交代?你就别想一出是一出了,老老实实跟我回家去。这边自有田庄上的人照顾,你若实在不放心,到时候去跟甘妈妈说一声就是,让她安排几个忠厚可靠的人来服侍南锦。”

    彭玲立刻拍手称好,“怪不得我妈那么喜欢你,总嚷嚷着我要有你一半听话懂事,她就烧了高香,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一回到县里就去找甘妈妈。”

    田婆子听着脸都白了。

    她能有今天,靠的可是窦姨娘的赏识和提拔,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连她交代的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闹得沸沸扬扬,别说回盛家了,能不能在田庄养老都两说。

    当初她在盛家当差,那甘妈妈可是相当的厉害,平日里逢人就笑,可谁要是动了盛南锦,她真是什么招数都能使得出来,就连盛老夫人都要高看三分,更别说旁人了。要是被她知道盛南锦在田庄的遭遇……

    田婆子赶紧道,“这不是入秋了吗?庄子上这几日人手不够用,都顾着田里呢,本想着大小姐住些日子就该回去了,没承想老爷那头贵人事忙,一时怕是也没想起来,这就给耽搁了。两位小姐别担心,我这就安排下人来照顾大小姐,哪就惊动了您两位呢?”

    盛南锦也看出端倪来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敲山震虎,故意来吓唬田婆子的。

    她适时地咳嗽几声,显得身子极不舒服。

    彭玲就皱了皱眉,不太高兴地道,“不管怎么说,南锦可是盛家的嫡长女,盛伯伯虽然让她来庄子上休养,要是被他知道你们如此怠慢他的女儿,不知道会怎么想呢?要不然怎么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却一直没见好?”

    田婆子连头也抬不起来了,“彭小姐说得哪里话,亏了谁也不敢亏了大小姐啊。”

    彭玲立刻瞪大了眼睛。“是吗?那你就让她住在偏房里?”

    田婆子白着脸道,“本来是预备好了房子的,谁知道前几天下雨把瓦片冲坏了,屋子里湿漉漉一直在漏水,哪里能住得了人?这才……”

    彭玲冷冷一笑,“田妈妈,你这话好生奇怪。怎么,一场雨把庄子上所有的屋顶都浇坏了不成?你们有地方住,却将自家的大小姐丢到这种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来,难道你比小姐的身份还金贵?”

    田婆子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冷汗直冒。

    孔冉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笑意,见吓唬得差不多了,便站出来做和事老,“算了,说来说去毕竟是盛家的事,咱们两个外人不好插手。”

    田婆子心里恨得不行——你们还知道自己是外人啊?

    孔冉低声对盛南锦道,“不过看到你这样,总归是让人心疼。你且安心住着,我回到家就跟父亲说,让他亲自登门去劝盛叔叔,总不能真将你丢在这里一辈子吧?何况……当初那落水之事究竟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呢。”

    田婆子闻声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

    等彩笺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走进来后,孔冉便和彭玲双双起身,“我们出来一天了,也该回家去了,过两日再来看你。”

    田婆子一个头两个大,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这两尊‘瘟神’送出了门。

    等马车走远,她赶紧一路小跑回了偏房,就见自己那眼皮子浅的儿媳妇正大张旗鼓地翻着孔冉和彭玲送来的包裹。

    田婆子差点儿当场晕死过去。

    而盛南锦看到这一切,却无动于衷,甚至连阻拦也懒得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