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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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不考虑!

    “李公子,此事应当是定州有人与盐矿司之人勾结,伙同私侵了那两成灵石。”

    “我说句不负责任的话,这人应当便是州牧黄川。”

    “至于令尊......或许他一直在为黄川办事,只不过你不晓得而已。”

    “又或许是黄川有意陷害他来顶罪。”

    书房里,沈世安的语气很平静。

    他仅是听完大体情况就做出如此判断,可见混迹官场多年确实早已见过了太多这种腌臜事。

    只不过站在沈世安的视角,的确很难判断出李平阳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沈相,家父为人正直磊落,绝不会与贪官污吏沆瀣一气!”

    李良心中惊讶,脸上故作一副急切的样子:“他定是被冤枉的啊!”

    “李公子,你与我喊冤没用。”

    沈世安面色平静的摆摆手:“与灵矿有关的案皆要三司会审,京城那边不日便会派人来定州,你得让他们相信才行。”

    “还请沈相指点!”

    李良心说我当然知道你没用,嘴上再问:“不知晚辈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帮家父洗清冤屈?”

    “假若令尊真是被冤枉的,那便唯有找到黄川伙同他人私侵灵矿的证据,方才有一线机会翻案。”

    沈世安淡淡回答:“灵石从开采分拣,一直到送至京城,其中要经过数人之手,这当中必有替黄川做事的亲信。”

    “因此你需得找出此人,令其在堂审时出堂作证。”

    “只不过单有人证恐怕还不够。”

    “最好还得有往来书信、贪赃账目之类的物证。”

    “若人证物证皆有,那案子或许还有转机。”

    还有转机?

    听到沈世安的话,李良不由得愣了一下。

    按照他和李仁此前的想法,有了那些书信账目应该就足够翻案了。

    可现在沈世安却说要人证物证皆齐。

    并且即便这样,还只是有转机?

    “李公子,你不曾为官,不懂官场之中的门道。”

    沈世安一眼便看出李良的心思,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唉,黄川身为定州州牧,官居四品,他怎会没有仰仗?”

    “我也不瞒你,现如今的户部尚书陈明章,便是黄川的靠山。”

    “有陈明章在,除非黄川犯下了滔天大罪,否则皆可安然无恙。”

    “你不必觉得惊讶。”

    “对大多数为官者而言,若将其曾做过的肮脏事一件件摊开来算,那几乎人人都得杀头。”

    “但他们却都能好好活着......李公子,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能出事。”

    李良没怎么犹豫,立刻回答:“一旦有一人出事,很多人都会遭殃。”

    “......没错。”

    沈世安没料到李良反应的这么快,顿了顿后才点头感叹:

    “这便是官官相护的根本原因。”

    “其中道理谁都明白,却又谁都改变不了......”

    谈话突然从案件上升到了政治层面,李良看得出沈世安的无奈。

    但他没心思跟后者在这里讨论“封建社会权利分配的弊端”,因此很快就将话题拉回到了正轨。

    “沈相,那您的意思是即便我找到了黄川的罪证,却也不拿那他怎么样,亦无法替家父洗脱罪名了?”

    “这倒不是。”

    沈世安微微摇头:“只是此事太过遥远,现在与你讲了也没用,还是等你先找到证据再说罢。”

    “......”

    太过遥远。

    很明显,沈世安不认为李良能得到黄川私侵灵石的证据,因此觉得之后的事说了也无益。

    而李良犹豫了一下后,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把实情和盘托出。

    原因很简单,他暂时还信不过沈世安。

    就像沈世安自己说的,官官相护在官场上是十分常见的事。

    那谁知道沈世安曾经又是谁的靠山呢?

    沈世安是定州人,而黄川则是定州州牧。

    再加上黄川就是在沈世安任宰相期间升的官......若说两人之间没什么关系,李良打死也不会相信。

    区别只在于关系怎么样而已。

    所以别看沈世安现在说得好听,但万一是在替黄川试探自己呢?

    若真是这样,恐怕用不了多久一群刺客就得找上自己了吧。

    “沈相,多谢您的指点,晚辈这便去寻证据,就不多叨扰了。”

    站起身,李良恭恭敬敬的冲沈世安拱了拱手。

    “嗯,李公子慢走。”

    沈世安并未起身,但语气倒挺和蔼。

    可能感觉李良是个“可塑之才”,就当李良走到门口时,他又突然补了两句。

    “李公子,私侵灵矿并非诛九族的罪,因此切记莫要做傻事。”

    “不论令尊是不是被冤枉的,你的路仍有很长。”

    “......谢沈相提醒。”

    李良回头看了看沈世安,旋即推门而出。

    房门轻轻打开又慢慢合起,留给沈世安的唯有一缕微风,以及李良的最后一句话。

    “尽人事听天命,晚辈只求无憾无愧而已。”

    ......

    ......

    “尽人事听天命,无憾无愧......”

    一炷香后,当沈清弦走进书房时,沈世安仍在念叨着这句话。

    “爹,你嘀咕什么呢?”

    走到书案前,沈清弦故作随意的问道:“李良的事怎么样?你可帮他出主意了?”

    “你倒是记挂。”

    沈世安一眼就看出了闺女的“装模作样”,不由得好笑道:“行了,这里又没外人,你不必再装了。”

    “我、我哪里装了!”

    沈清弦脸色一红,梗着脖子嚷道:“我才不在乎他李良如何呢!”

    “好了好了,随你怎么说。”

    沈世安乐呵呵的摆摆手,指了指书案:“正好你来了,帮爹规整一下吧,爹刚写完字。”

    “哦。”

    沈清弦倒也听话,闻言便绕到书案后规整起了笔砚等物。

    墨团在笔洗里晕染开来,拨水声中红晕渐渐褪去。

    她看了一眼案上的那副字,不禁轻声诵道:“尽人事听天命......爹,你怎得写这个?”

    沈世安笑着回答:“这是李良刚刚说的。”

    “......”

    又提起李良,沈清弦不讲话了。

    沈世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六个字,半晌之后才接着说道:

    “李良这人其实挺聪明的。”

    “若李平阳此次可以平安过关,他日后或许能有一番大作为。”

    “弦儿,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

    “爹!”

    不等沈世安说完,沈清弦便瞪大眼睛羞愤道:“我的婚事我自己有主意!李良他配得上我嘛!”

    “......弦儿,爹知道你心气高。”

    沈世安无奈的摇了摇头:“但你也要知道,爹已经不是宰相了。”

    “我、我当然知道。”

    沈清弦的声音弱了不少,不过仍有些不甘心:“可不论如何李家也比不得咱们。”

    “更何况现在李平阳出了事......哎呀,总之我心里有数的!”

    “弦儿,做人有时不可太过势利。”

    沈世安眉头一皱,语气也变得严肃了几分。

    “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现在更是无官无职,还不需要你去与那些大世家联姻。”

    “李良除了有些风流之外,爹觉得与你已算是良配了。”

    “你若也对他有意,便应当考虑......”

    “不考虑!”

    沈清弦斩钉截铁。

    “我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