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神符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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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福祸相依(3)

    那年轻人在老者身后人小声谄媚道:“大师兄妙法无形,师弟敬佩万分!”神情却颇为轻蔑。霍远星身在冰禁之中什么也听不见。

    瘦小老者眼神十分得意,说道:“屈指之术而已。别教人看见了,快带回去给师父。”那老者诵决作势好一阵才带着霍远星踏空而起,那年轻人却装模作样一阵就飞了起来。二人飞速均慢,远不及高无笙。

    霍远星见二人修为粗浅,倒不惧怕,只奇怪那年轻人凌虚御空的本事远甚老者。半空中暗暗用力挣扎,冰块纹丝不动,暗忖:“只有等身子恢复再做打算了,不知这二人抓了自己有什么用?”

    半空中那年轻人道:“大师兄,师弟去昆仑山采药,偶遇九华派的两位弟子,他们说道江湖中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师兄可曾听说?”

    那老者道:“你倒耳朵灵,说来听听。”

    那年轻人道:“是。说是天下第一玄宗太一门险些被人灭了山门,幸亏被一上仙所救才幸免于难……”

    那老者打断道:“你听风便是雨,师兄告诉你吧。那是道家第一玄宗太一门太上掌门水真人亲自发下名帖,请诸门诸派、高人隐士下月初一去太一宗参加临仙会。贴中还说道,请诸派留意一名长发披肩,肤如沙石木皮,身材魁梧的古怪少年,名字叫做霍远星,那是太一门的再造恩公。如能找到此人善加照看,知会太一门,水真人将亲自上门相迎,赠他修炼千年的水龙剑酬谢。你懂些什么!”说着扶须背手,颇为自得。

    那年轻人眼中发光,说道:“大师兄,那谁要是能找到此人,岂不是一步登天……这人颇为相近,不如我们把他送到太一门去试试!”

    那老者斥道:“你就是不肯老老实实苦修,痴心妄想!那少年能救得了太一门,那是何等修为?岂能被我擒住?”

    那年轻人道:“大师兄教训的是。不过事有万一,不妨一试……”

    那老者“哼”了一声,却并未再训,想是有些心动,沉默一时,还是斥道:“不行,此事须先禀报师尊,请他老人家示下,你我怎可擅自做主。”

    那年轻人不敢再劝,恭敬道:“大师兄说得是,师弟知错了,再不敢自作主张!”

    突然一个声音笑道:“总算你还有还有点良心。”一手持浮尘,笑眯眯的胖道人从一旁现出身来。

    这胖道人看着慈祥可亲,那年轻人却吓得面无人色,忙跪在空中颤声道:“弟子一时贪念蒙心,请师傅责罚!”

    那老者也行礼道:“冠清拜见师尊!”

    那胖道人道:“冠清起来吧。冠明,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这次为师不扔你进玄冰潭,明日一早到我身前受罚!起来吧!”那玄冰谭奇寒无比,以冠明修为谭边都站不住,要是扔到潭中必然有死无生,冠明心中大呼侥幸。

    这胖道人叫作倪自用,号“玄冰道人”,霍远星那张天涯观海图便在他手上。冠明半月之前奉他之命去昆仑山采些炼丹的草药,晚间低飞,恰好路过杨得保家,听到杨得保夫妻行房之声便起了淫邪之心在旁偷听。他越听越把持不住,竟想奸污美霞,于是施了障眼法进到卧房。一眼便见到了那张天涯观海图,瞬间神智清明消了邪念。他知此图不是人间凡物,便迷了杨氏夫妻盗走图画。

    冠明拿到天涯观海图之后照旧去采药。一路诸事顺心,不但完成了师父之命还采到了一株可遇不可求的千须草。这千须草能通五行,服用之后大多术法便无须祈天诵诀,最受初入门的道家弟子钟爱。回来路上他一门心思想要弄清图中奥秘,始终不得要领,干脆奉交倪自用,说是从杨得保家外所见拾了回来,以此换得倪自用教他一直想学的飞剑之术。

    倪自用拿到之后自然也想掘知其中奥妙,思索几日不得要领。昨日灵机一动,半夜进到杨得保家施以迷梦之法,知道了霍远星现身之情状,画下天涯观海图等事来龙去脉,因此他确信便是霍远星在附近,第二日就派冠清冠明回杨得保家伏守。二人刚到杨得保家,正巧遇见霍远星在屋后运功寻图,二话不说便抓了霍远星。

    倪自用派出他们之后又想他二人修为太弱,恐怕抓不住霍远星,于是办完事后也赶往杨家,正巧听见冠明说的话。换做平时要是听到冠明这等自私悖逆之言早就将他扔进玄水谭中去了。但此时他已有如意算盘,先从霍远星处获知击退太一门强敌的神术,再以炼魂之法把霍远星变成无智无识之人换取水云剑和太一门的交情。到时候,他倪自用神功大成名扬天下何等威风!心情大好之下,便饶了冠明一条命。

    其实冠明心机远甚冠清,名帖之事他也早就知道了。加上倪自用吩咐他二人来伏守,因此他也想到了身后之人便是霍远星。他先以言语试探冠清是否有所发觉,然后故作悔改之色,心中打定主意一有机会便杀了冠清独自去太一门领赏,没想到机缘巧合竟还救了他一条小命,心中即感侥幸,又害怕师父惩罚。

    霍远星听不见三人言语,不知道自己奇货可居,掉进了一个凶险的大阴谋,但他见这道人脸上笑眯眯,另两人见了他却是惊惶惶,心下大感不妙。

    四人一路无言向西,天将黑时终于到了一处被雪山环绕的的低谷之中。谷中并无雪迹,反而草木清秀,尽头处有一汪幽深水潭,优美莫名。四人降到左手山脚一洞口处,倪自用道:“冠清冠明,去叫众弟子都到无忧堂,为师有话吩咐。”冠清冠明应声是,忙去召集他人。

    倪自用解了霍远星身上冰禁,作揖行礼,笑道:“老道有礼了。门下弟子出手鲁莽,还请见谅。”霍远星心想既如此一路上怎不解他冰禁,看来这笑面道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脸上不露声色,笑道:“无妨。”

    倪自用见霍远星毫无惊疑警惕之意,更笑道:“老道倪自用,人称玄冰道人,此地乃我清修之地玄冰谷。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心中早已将玄冰道人换作了玄冰真人。

    霍远星看他如此卑谦,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笑道:“晚辈霍远星。”却忘了隐姓埋名的事。

    倪自用故作大惊道:“难道便是太一门水真人所谕少年英侠么?!”

    霍远星不明所以,询问究竟。倪自用便把柳长生名帖之事说了一遍,行礼道:“得遇仙缘,小道何幸如之!蜗居简陋,尊客万勿见弃,请入内一叙!”

    霍远星知道了名帖之事,心中大概也明白了一些,懒得再跟这些小人敷衍,大刺刺道:“好说。”走了进去。霍远星得志骄狂,倪自用更是满意。

    山洞洞道宽敞,两壁之上刻有阴阳八卦山川流水之图,图中各处关键点上都嵌有明光珠石照亮洞道。曲折约莫一里,两人到了无忧窟。窟中极空旷,山壁上明石更足,上阴下明,有如天穹。尽头一台大石椅,周围布置了许多蒲垫,靠山壁又摆着石桌和许多小石凳,桌上有茶壶茶杯和鲜果。洞壁四周还有通道口通往各处居室。

    冠清领着八名弟子在入口处迎候,见倪自用将到,众弟子即行礼,大声道:“弟子拜见师尊!”洞中竟无回响。

    倪自用道:“都起来吧。”对霍远星道:“少侠请。”引他到石桌坐下,众弟子跟在一旁恭立。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撮茶叶放在茶壶中,又扔了一个鲜果在内,用浮尘在壶底一甩,茶壶随之冒出白烟,果茶便已煮好。他倒了两杯茶,笑道:“请少侠尝尝小道自创的果茶。”

    霍远星一饮而尽,味有果甜茶香,滋味别具一格,赞道:“好茶,晚辈还从没喝过这么好的茶。”那是自然的,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喝茶。

    倪自用笑道:“少侠过奖了,小技聊以消遣,何堪盛赞。”对众弟子道:“冠清留下,你们都下去吧,无我之令不得出洞,否则严惩。”众弟子听得心惊胆战,都低头道:“是。”从各口退走。霍远星笑了笑,懒得说话,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是一饮而尽,果茶确实可口。

    倪自用等他饮完,又给他倒上,说道:“本道有一事不明。霍少侠如今名动天下,想必神术惊人。何故之前小徒微末之技,少侠竟不还手教训,叫我好生惭愧。”

    霍远星心想:“我已漏过馅了,不如实话实说。”苦笑道:“不瞒前辈,晚辈看似无恙,其实身受重伤,现下是手无缚鸡之力。”

    倪自用心道:“真是天赐良机,再妙不过!”口中却担心道:“怎会如此重伤!少侠不妨说说来由,小道略通一点医术,或许有助疗伤。”他也想知道,什么人物竟能差点诛灭太一门。

    霍远星心想这是要探听太一宗之事。打个哈哈,将事情丢三落四的说了一遍,倪自用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了穆山雄、岳少君其人而已。但他并未在意霍远星敷衍,反而神色震惊,毕竟以穆山雄一人之力抗拒太一天才阵还能跟水真人让柳长生几无还手之力,这是何等神通?说是真仙下凡也不夸张了!

    倪自用惊叹道:“天人之力!天人之力!”却不斥穆山雄狠霸,也不问霍远星如何相助击退如此大神。

    霍远星说了一通作出眼神迷离的样子,假装疲惫不堪,不再搭话。

    倪自用见状说道:“少侠既有些疲乏,不如先去歇息。小道去备些药给少侠试用试用。”不等霍远星回话,对冠清道:“冠清,带霍少侠去歇息。吩咐门下弟子不得惊扰。”

    冠清道:“是。霍少侠这边请。”

    霍远星点点头,摇摇晃晃跟着冠清到了一间石室之中。一路上在想:“自己胡说一通,这胖老道反而不感兴趣了,还急着走人,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冠清道:“少侠若有吩咐,请拉床边绳铃,小人便会前来。小人先告退了。”出了石室。

    石室中也还宽敞,但除了空荡荡的石床什么也没有,霍远星便觉得不对劲。他也懒得想太多,运起无名心经修炼。他刚刚同倪自用敷衍时已发觉此地灵力虽然远不如紫阳山,但也颇为不俗,比起武逊选的隐修之地要强得太多了。这一运功,灵力不再如同蛛丝若有若无,而渐渐如流水,虽然在体内川行缓慢,但他也非常高兴,只要灵力能如此运行,体内经脉脏腑便能修复,那样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翌日一早,霍远星已觉力量大了许多,但五内混沌,还不能唤出灵符。他一时灵修过久,体内灵力开始散乱,便收了功,灵力也随之消散。

    这一日一夜之内连茶果也无人来奉,与其说是让他静修,倒不如说是软禁。霍远星靠在墙上思索,天涯观海图极有可能在这一窝师徒手里。冠清二人深惧倪自用,十有八九也是受命抓他,顺便试探他实力。昨日倪自用探问太一宗之事,却只字未提送他去太一宗,不知暗藏什么奸计。又想道家讲究修心养性,然而下山所见恶多善少,即便殷大哥这等人随手冒犯无辜也是心安理得,说到底还是仗势欺人,无怪乎修真得道要受天劫之难,不禁暗暗叹息。

    正沉思中,冠清在外敲门道:“霍少侠,你起身了吗?师父请你去丹室用药。”

    霍远星回道:“我这就来。”出门随着冠清又到了一间更大的石室。石室分内外,外室摆满药材石矿鼎炉等物,内室只中央一口半人高四方青铜鼎,四面刻图,其中不知烧着什么,精焰喷起四五尺之高,色作湛青无一点异色,观之摄人心魄,奇怪的是并无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