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哞~

    沈玉刚站稳身体，便被一道硕大的身影蹭了过来，耳边也响起了熟悉的欢快哞叫声。

    “牛兄，你无事就好，我这不也好好的吗？”

    感受到夔牛眼神中的歉意，沈玉知道它是在为刚刚逃走而自责，当即便拍了拍它的脑门表示不用介怀。

    “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除了我之外，可还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亲近过。”

    一旁的枯心见到这一幕颇为稀奇地轻咦一声，下一瞬便想到了以前木淑跟这夔牛争风吃醋的场景，失笑之余眼底不免生出了几分惆怅。

    哞~

    见到枯心这老伙计，夔牛也相当兴奋地在原地蹦了几蹦，直令得周围的竹林哗哗作响。

    没错，枯心又将沈玉带回了湖心小岛上，而逃生心切的夔牛，分明是也选择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沈玉与夔牛打闹了一会，旋即双手抱拳对着枯心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前辈，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否则我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枯心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揶揄：“凶多吉少？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若不是我，此时你已经形神俱灭了！”

    “还有，你明明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为何刚刚偏要心软？”

    枯心言辞严厉，但沈玉也知道对方所言不假，找不出半点反驳之词。

    不论前因后果到底如何，万香那群人没能抓住夔牛想要杀了自己泄愤，这是不争的事实。

    修真之路绝非一路鸟语花香，而是由无数血肉骸骨铺设而成，这一点沈玉早就看出来了。

    远的不说，就说齐双全如今在炼制的化婴丹。

    一枚化婴丹，便代表了一名无辜的婴儿，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泯灭人性天理难容，任谁听了也要心神震动大呼不公。

    只是同样毋庸置疑的是，如果一名困在结丹期多年行将就木的修士，此时面前放了一粒化婴丹，他能有多大的毅力拒绝服用？

    即便追溯到过去，丹帝宫不也是凭借一手化婴丹声名鹊起的吗？

    想那时修真界繁盛如斯，除了灵气充沛之外，元婴这道门槛形同虚设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虚假的繁荣，乃是建立在生饮人血的基础上的。

    到如今灵气衰弱仙门紧锁，世间修士为了各种资源大打出手杀伐不绝，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就像是当初北斗门剿灭灵剑宗一样，在骁国修真界内只被当做谈资讨论了两天，之后便再也无人生出半点波澜。

    然而那日沈玉混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着灵剑宗弟子一个个倒在血泊中，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弱者似乎只能任凭强者捏扁搓圆，却无法有半点反抗措施，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之扼腕叹息。

    他想象中的仙人，并不是这样的。

    至少，他不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只是当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也确实发自内心地感觉到，自己这种幼稚的想法十分可笑可悲。

    所以他觉得自己死得不冤枉，所以他并不憎恨万香，反倒是觉得有些解脱。

    所以此时面对枯心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难道告诉他，我可以改变样貌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吗？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也不会是正确的答案。

    心生颓然之时，沈玉却突然心头一动，转而开口问向对方：“前辈，你既然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为什么最后却收手了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面前的这缕残魂，应当是藏匿在了吾爱琴中，不知是何原因，所以在关键时刻现身保了我一命。

    而我当时并没有开口请求他留手，他又明明知道我出去后还会再遭为难，为何却放了万香一马，甚至最后还故意提醒对方，他只能在洞府中活动？

    听到沈玉有些咄咄逼人的反问，枯心上人并未生气，反倒是仰首拍掌哈哈大笑。

    “好，好啊！你这小子，果然随我的性子！不错，不错！！”

    尽管对方是在夸赞自己，但沈玉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

    什么就随你了？我又不是你儿子！

    虽然，你这么大年纪也没占了我便宜，但我怎么就是这么不爽呢？

    “说起来，我当年也是愣头青一个。除非是万不得已之时，否则绝对不下死手，因此埋下了不少祸端。”

    枯心语气感慨眼神闪烁，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分明是回想起了什么青涩稚嫩的时光。

    “不过呢，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我也因此结交了不少朋友。并且每每在危难关头，都能突破自己的极限，反败为胜。”

    枯心看了沈玉一眼，笑容意味深长，“后来我才意识到，选择并没有对错之分。只要听从自己的本心，表面上一切看似不好的如今，迟早会演变成更好的将来。”

    “不过想要一切随心的话，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小子，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掌握了神剑御雷真诀。”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习得，看来你在雷法上的天赋不弱于我。”

    枯心张开双臂，语气豪迈自信：“不过想要融会贯通的话，至少也要数十年的浸淫。能碰到我算你走运，来，让我来好好指点你一番！”

    沈玉看着对方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嘴唇，“前辈，实不相瞒，这真诀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就不麻烦你了。”

    枯心大手一挥表情大方，“不要客气，我可在这待不了多久，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眼见对方如此坚持，推辞不掉的沈玉也只能捏出剑指，随手甩出一道霹雳砸在了一旁的竹林中，哗啦啦几声便砸倒了几棵竹子。

    “献丑了，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看着沈玉憨厚无害的笑容，目瞪口呆的枯心一时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只能暗暗地咽了一下口水，而脑海中已然是翻江倒海一般。

    不是，我刚还以为你小子跟我开玩笑呢！

    剑也不拿，法决也不念，如何引下天雷？

    结果你这家伙随手一甩，就把这招给使出来了？！

    自从获得雷灵根后，枯心之后的修行之路便是在一片赞扬艳羡中渡过的，什么天赋异禀悟性超凡之类的夸奖之词，他也早就已经听腻了。

    即便是不表现出来，他终究难免有那么几分沾沾自喜。

    只是今天在看到沈玉的这一手绝活后，他被打击得简直有些怀疑人生了。

    就这么点时间能把神剑御雷真诀学会，其实就已经比他当年还要强。

    只是他留下这缕残魂的目的，就是替后人答疑解惑的，所以为了体现自己的权威，才厚着脸皮说出什么“天赋不弱于我”的话。

    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真诀即便是自己也研习了数十年之久才彻底大成，而这家伙不仅已经对真诀了如指掌，甚至还能做出这种超越前人的创举？

    无需引雷，随手便能释放招式，说出去简直能让青云门那群老顽固疯魔癫狂！

    “前辈，前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接说，别给我留面子！”

    沈玉的声音打断了枯心的思绪，他咧嘴呵呵一笑，双手互搓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什么……哎呀，时间太久了我神魂有些虚弱，无法再亲自演示给你看了。”

    “不过我观你举手抬足，已经掌握了大半要领。只要勤加练习，终究能赶得上我……那个……嗯，没错，加油！”

    奶奶的，幸亏老子我见多识广饱经世故，才能几句话蒙混过去。

    你这小子也忒讨厌了，什么别给你留面子，我看是你要给我留点面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