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挽酒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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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神针追命

    方府,后半夜突然下起了暴雨。

    沈齐捂住了罗成的嘴,托着他的腰身跃上了房梁。屋外的吵闹声回归了平静,罗成卧室的门渐渐地挪开,大勇双手撑着门框缓缓地倒了下来,

    沈齐的手阻绝了罗成的呜咽,大勇的双眼望向屋梁,罗成在沈齐的怀里抖如筛糠。

    走进屋子的是一个黑衣人,他将柳叶刀从大勇的胸膛里拔了出来,一边嫌恶地将刀在大勇的身上蹭掉了血迹,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在搜查了一番后,对着外头喊了一句“没人!”那声音又尖又细,不像人声,随后又有三个黑衣人都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摸了摸床榻,说道:“没走远,让兄弟们盯住城门,咱哥几个分散去追,见着踪迹定要示警,沈家那小子颇有手段,不可轻敌。”

    “那小胖子要活的。”

    几个黑衣人分散出去,不知过了多久,沈齐才解开了罗成的穴道,带着他跳下梁去。

    “兄弟……”罗成扑在大勇身上,大勇的眼睛瞪的很大,脸上有极多细小的伤,此刻已经结成了一张血色的蜘蛛网,小腿被斩下了半个,还能看见里头森然的白骨。

    “千蛛锁……唐门的人?”沈齐诧异地触摸着大勇的面颊,沾了了一滴血液放在唇上抿下,“是千蛛锁没错。司家竟然把手伸到了唐门,这扩张速度真是可怕。”

    “你说的这个司家,还有唐门,在哪里?”罗成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抖,仿佛在承受极大的刑罚。

    “这个咱们出城再说。”

    “我要你现在说!”方罗成抓住沈齐的领口,“老子为了救你,家破人亡!老子为你救你!家破人亡!”

    “罗成,是我对不住你,我……”罗成木然地松开了手,像是失了魂一样坐倒在地,两行眼泪垂挂了下来。

    “沈哥,我们走。”罗成抓住沈齐的裤腿,沈齐忙弯下身子把他扶起。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罗成忙扑出去看,刚走出门,罗成险些晕厥,院子里尽是方府家丁的尸体,一个妇人被个黑衣人拽着脚拖出了院门。

    “求求你!求求你大王!放过我家老爷这最后一点骨血吧,要多少金银我都给你,不够的我家老爷回来一定补上!一定补上!”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黑衣人将她拖行到水井旁,叫道,“再不说方罗成去哪了,就去水里见龙王吧!”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那妇人的披头散发,被拖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黑衣人变态地将她的头放进了井口,说道,“再不说我可放手了!一!二!”

    那声“三”还没出口,黑衣人感觉有什么东西向他飞来,扭脸去看竟是一只布鞋,那鞋正中他的鼻梁,直打的鲜血直喷,在他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鞋印。

    “放开我娘!”罗成向他冲来,那黑衣人举刀迎上,只一合,罗成一拳砸中其心窝,那黑衣人眼瞳爆裂,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罗成拉起那妇人,为她整理着凌乱的衣物,哭道,“娘!娘!”这妇人并不是小兰,而是一直不待见罗成的方大山正室夫人,罗成紧紧地搂着她,她声音微弱地说道:“你一直……不服我管教……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爹凉薄寡恩,对不住你亲娘……你看我面上,莫要怪他……也不要学他……你……你你……保重……你……”

    “娘!”罗成坐在地上嚎啕,沈齐站在一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可复生,咱们还有路要走。”

    “你不是个神医吗?”罗成又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是万人敬仰?你不是药到病除?你不是放出话来‘银针赦命追小鬼,金汤赊寿索阎婆’?你为什么救不了大勇?你为什么救不了我娘??”

    沈齐低声愧道:“着实是我连累了你。”

    “在那呢在那呢!”四个黑衣人朝他们追过来,举着刀要捉罗成。沈齐一把扒开罗成,一抬手,四道银光从袖口直飞出去,又一收手那银光奔回,四人齐齐倒下,竟是死了。

    “得快些走,这些人折返就麻烦了。”

    “带着我娘……”

    “你给我清醒一点!”沈齐又欲制住罗成,伸手去点罗成檀中,罗成双指压下来抢沈齐神道,沈齐只能回防,二人你来我往对拆数招,沈齐竟拿不下他,不由道,“学的倒是快。”

    “今天不带走大勇和我娘,谁也别想走!”罗成双眼渐红,沈齐惊道:“你再与我斗,真气混乱若是压不住相蛛,顷刻间便成浓水!今且放火,将方府之人火葬与此,可否?”

    “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姑姑都能享得身后之事,却要我方家四十七口,葬身火海尸骨无存?”罗成身上黑紫纹路渐显,沈齐无奈,只得答应,“你背上你娘,我背上大勇,一齐脱身后再寻个对策,可行?”

    罗成的怒火暂按下了一些,沈齐道:“此时应该有人去报信了,咱们快走!”话音未落,一颗绚丽的烟花飞上天空,没有想象中的烟火盛开,只有一束白烟缓缓落下。

    “这是司蔻的信号弹!快走!”沈齐惊道,也顾不上刚刚答应的带走大勇和方夫人了,抓住罗成的胳膊便跃上了屋顶,此处早有两个人埋伏,那二人正欲出手,各有一根金针已经插上了他俩的额头,他俩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血液带着脑浆滚滚流下,一齐从屋顶跌落墙角。

    沈齐的身手十分干净利落,每有来敌,只一个照面便能取其性命,无声无息间竟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就连罗成见了都忍不住地想,这哪是沈神医?明明是沈阎王!神针出手就宛如阎王掷笔,无常索命。

    二人边躲边走,罗成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周围四面都是火,一路上尽是喊杀声,这根本不是什么灭门,而是屠城!沈齐低声道:“小关城偏僻,此去宁州府尽是平坦大道,用不了几个时辰就会被赶上,咱们必须出关才安全。”

    “以你的身手,几条命够本追你?”

    沈齐无奈地叹道:“人力有时而尽,何况我有伤在身。”

    二人正商量间,正前方又冲出一队人马,这行人约莫十五骑,个个手里拿着火把不住地往两侧的屋子里扔,这伙人虽不是身着黑衣但也是轻装上阵,沈齐忙拉住罗成躬身躲在一户人家的矮檐下。

    “这伙人越来越疯了,像是不想给小关城留下活口!”沈齐低声道,“且去城门楼,寻个机会出去。”

    “刚刚那个黑衣人也说了,城门是他们的重点布防,如何能出去?”

    “杀!”

    “杀?”罗成犹豫道,“袭击边军可是叛国的罪名!”

    “我是巴人,算不得叛国吧?”沈齐笑道,“不必攻击边防军,刚刚我射杀的都是宁州方向的敌人,等他们人手不够,自然会从这儿调人,咱们等着便是。”

    突然,一支狼牙箭从斜刺里射来,沈齐侧身勉强躲过,一时间金铁之声四起,刚刚走过去的那队人马又折返了回来,一人将雕弓拉成了满月,下一秒,一道银芒闪过,那人随即落马,弓箭脱手之际已是大大偏离了方向,反把前头一人也给射下了马来。

    “都下马下马!是那沈家的小子!”见沈齐如此厉害,剩下的十余人不敢托大都跳下了马背,纷纷依靠着墙体,躲避沈齐的飞针绝技,沈齐伏在一边只能与他们僵持。

    “朋友是西边来的?”沈齐冲他们喝道。

    一个女人托着一只马鞍从墙后走了出来,她不紧不慢地将马鞍放在地上当成凳子,直挺挺地坐在上面,两只手也端正地放在膝盖上,“沈家的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拖延时间?”

    那女人拍了拍手,剩下的人也陆续走到了身边,“先生有七支子母针,这个距离足够在我们躲回墙后之前解决我们了吧?”

    “听你的语气,似乎对我们沈家很是了解。”沈齐也走了出来,

    “我等奉命办差,时不想与沈家生隙,只要先生允诺今夜之事绝不泄露,我等护送先生出城,如何?”

    “尔等如何信我?”

    “先生绝技,不得不信!”那女子一笑,“先生答应,这匹马便赠与先生了。乘此马出城,兵士必不敢拦。”

    那女子缓步将马牵着来到沈齐面前,沈齐围着这马走了两圈。那女子又道,“小妇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沈家面前用毒做文章,先生无忧。”

    沈齐瞥了一眼罗成藏身之处,翻身上马,道:“既如此,后会有期。”

    那行人也都抱拳道:“后会有期!”

    “妈的没义气!”罗成在墙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话音未落,那女人警觉地看了过来,沈齐知罗成已经露了踪迹,双指又捏住金针,那女人急拔剑刺来,由于距离太近,沈齐不得不侧身躲闪,二人交手不过三招,沈齐一掌击中其右肩夺下剑来,那女人一个娘跄竟跌到了罗成眼前,罗成忙制住她,只见沈齐留下一句“留活口!”便弃下这二人,直奔剩下之敌挺剑迎上。

    那女人受了这一掌,十分虚弱,躺在罗成怀里不住咽血,罗成问道:“你和司蔻是一伙儿的?”

    “司蔻?从……从没听过……”

    “你是巴人?”

    “蜀……蜀郡绵竹人……咳……咳咳……”不等罗成多问,那女人已然昏死过去。

    沈齐走上前来为她止住了血,说道:“带上她,今天走不了了,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且先疗养。”

    罗成抬起头来,沈齐一身的血污,身后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尸体。

    沈齐掸了掸身上的血渍:“没事儿,都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