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挽酒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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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抉择

    残月照,秋水明,

    叶落伴风清,雁去石不移。

    我游来路探行云,凶兽毒蛇困无计,

    莫道无情轻别离。

    谁怜狂涛摧浮萍?断根苟全卑性命,

    报冤路,终不平。

    一大早,赵定远敲响了罗成的门。

    “谁啊!”罗成躺在地上抹去额头的冷汗,没好气的问道。

    “成哥,我!”赵定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老哥你昨晚是不是累着了,兄弟把这事儿给忘了,害,恕罪恕罪。”

    罗成看了眼挡住美人的屏风,装作腰身酸疼的模样杵着腰打开了门,“你也知道啊!卧槽,你这什么打扮?”

    赵定远穿了一身蜀锦袍子,里头露出一件真丝小袄,头戴一顶双翅金羽冠,上头镶了一块红玉宝石,就连鞋子上都镶了翠玉,腰下悬了两柄长剑,其中一柄剑身竟然是金的,整个人看上去珠光宝气像是戏班的名角。

    “害,还有好些穿不下呢,哥快去我那挑几件,咱们好出发,这都是兄弟这些年的珍藏款。”

    “出发?往哪里去?”

    “巴国啊!”赵定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塞给罗成,低声说,“这个你藏好,我带着属于犯规,你带着无妨。”

    罗成心领神会,将那包裹贴身收好,赵定远很是高兴,拉着罗成便朝着自己屋子走去,二人捯饬了半个时辰后,罗成也裹的像个粽子一般。

    “妙极了,妙极了。”赵定远抚掌大笑。

    罗成见这一身的绫罗绸缎,除了心里暗暗感慨沧江剑派物力之充盈也不禁疑惑,一个近在咫尺的豪强竟然无人得知,就算剑宗之人有百姓供养可以足不出户,难道这附近的百姓这么多年就没有爱出门的吗?若是真没人离开这些金银岂不是二十年前就置办下了,几十年的东西哪有这么新的?

    赵定远一边努力地往怀里继续塞东西,一边盘算着这些物件可以换回来多少聘礼,罗成听他一件件说的头头是道,问道:“兄弟这行情精通的很,要是经商定也是块材料。”

    “成哥真是知音也!不瞒你说,兄弟我打小便不爱习武,光爱算账记账,这剑首宫一草一木我心里跟明镜一样,父亲故而责我不务正业,难受他衣钵。”

    “正所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令尊太执着于宗门之事,反被宗门给累了。”

    “正是!正是!”赵定远和罗成相识才不过一日光景,对这个小胖子已经如同莫逆,给罗成细细地讲着这剑首宫是如何在他手里从只有一个破牌匾置办成黄金屋的。

    “若是没有我,我那废物大哥能如此潇洒?每天还在江里打渔充饥哩!”

    “兄弟,你这装修品味我也非常认可,但是你这地方除了水还是水,这购置田产的钱是哪来的呢?”

    “这……”赵定远犯了难,“这是宗门之秘,哥哥不是外人我本不该瞒你,但兹事体大,我对哥哥保留,实是为成哥着想!”

    “既然如此,不听也罢!”罗成听他这么说,也收起了好奇,最近摊上的事儿太多了,他可不想为了几个八卦消息又惹上麻烦。“兄弟,咱们今日出发,用的还是贵派的船?”

    “呃,这船按理说也不属银钱之例,但过了三江口,江面狭小,剑首宫的大船恐怕用不了,若要小船……得找赵定千才行。”赵定远挠了挠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怎么?渡口没有船用吗?”

    “渡口的船都让李越宗扣了,恐怕用不得。”

    “这不叫个事儿,我去与李伯说,李伯肯定允我。”

    如果真能和李越宗搭上线,罗成是非常乐意的,相比与帮司蔻逃生,帮助李越宗抓住她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一来李越宗显然占尽优势,小关城封关、三江渡扣船、沧江剑派押人,目前怎么看都是李越宗赶着司蔻跑,再这么下去饿也要把司蔻饿死了。二来李越宗对自己没有敌意,虽说最近发生的事情迷雾重重,但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还是猜测,李越宗若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几条命也不够他死的,现在司蔻找他无非是想利用他脱身,若是真上了司蔻这艘破船,难保日后不会翻脸,甚至将他灭口。想通了这两层,罗成都有些迫不及待要把司蔻卖给李越宗了。

    聊到这,有人扣响了房门,罗成被这身厚袄子捂的闷热,正想出去透透气,便走过去开门,问道:“谁啊?”

    “公子,是我。”翠儿从门口探出身子,罗成赶忙让过。

    “怎么?嫂嫂也要同行吗?”赵定远心中感慨罗成把妹技术,这才一晚上便让翠儿难舍难分,离开这么一小会儿都不行。

    “是!我原是巴人,想和你们一起回家。”

    罗成皱了皱眉,早不来晚不来,一提李越宗就来了,他实不想翠儿这么去送死,说道:“那就待我们把一切打点好了,回来接你。”

    赵定远倒是表示没有必要,反正都是得走,晚走不如早走,咱俩穿成这样实在没必要往返两地折腾自己。说到这,赵定远打量起了翠儿,在衣柜里一番翻找后,翠儿也变成了一个粽子模样。

    虽是已经入秋了,但三人裹成这样还是十分闷热,离开了剑首宫刚下船,便看到一群村民围着一处喊叫。

    赵定远好奇地带着罗成二人过去看,只见赵定千站在其中,身后跟着几名剑宗弟子,一人背对沧江,百姓们指着那人叫喊,“严惩凶手!”“公子为我们做主!”“杀了他!”

    罗成见了那人吃惊地跑了过去,“沈哥,怎么回事?”

    沈齐肩头受了伤,此时血已经止住了,仍旧染红了半边衣服,杵着长剑道:“胡笳的人。”

    “什么人!”赵定千也注意到了这三人的造型,在看清了来人后,忍不住吐槽道:“定远,咱爹可有言在先,不许使家里一两银钱,你这是出门游历还是搬家呢?要不要把这屋子也喊几个人给你捎上?”

    “笑话,我带家里多少银子了?我这是去提亲,不带上几身行头师太还以为我上金顶要饭呢。我丢了面子无所谓,但丢了咱沧江剑派的脸面那可就是罪过了。”

    “哼,偷奸耍滑。”

    “老哥,你知道咱爹为啥说你迂腐不?”

    “你!”赵定千本就不擅言谈,被赵定远三言两语噎的说不出话来。

    “二公子,你来的正好。”王平江上前行礼道,“剑首庄居民十余人被眼前此人杀害,正要请示二公子定夺。”

    “二公子,前夜我孩儿随胡女侠进城,就没再回来了,是这人!就是这人害了我孩儿!”十多名村民见赵定远来了,齐刷刷地跪倒,一个大娘抱住了赵定远的大腿哭道。

    “你如何确定是这位先生害了你孩儿?”赵定远见罗成和这人关系非比寻常,不敢怠慢,将大娘扶起来问道。

    “禀公子,尸身属下已经查验过了,确是死于沈家金针之下。”王平江回道,“我等想请沈先生上庄,与掌门说个明白,奈何沈先生不愿这才交恶。”

    “这就奇了,这什么沈家什么金针,本公子尚且没有见过,王平江,你打小和本公子一块长起来,你怎的知道这是沈家的针?王家、李家、周家就使不得针了?”

    “这……”王平江愕然,“小关城内外,惯使针的,只沈先生一人。”

    “不对不对,我也会用飞针,难不成会用暗器就是凶手?”罗成嗤笑道。

    “你会飞针?”赵定千问道,“没听说方家家传有一项飞针绝技。”

    “这世上的事儿若是桩桩件件都靠家里头传,那世人皆不用努力了,令尊成名之前也没有听说这世上有沧江一派。”

    赵家兄弟都听出了罗成话里的揶揄,一个怒气难消,一个暗自叫绝。

    “好好好。你说你会飞针,有何旁证?”

    “那就请赵公子借针一试。”罗成伸出手来。

    “我哪来的针?”

    “怎么?检验出的针伤,没有找到针吗?”罗成笑的更甚,“那就请沈哥借我金针一用,”

    沈齐右手一翻,一根金针便躺在手心里,罗成接了来,环顾四周找了找,忽见不远处处有一蝈蝈,罗成上前一脚踩死,然后将针插与其首,对众人道,此虫被我射杀去也!

    罗成表情滑稽,众人除了几个受害者家属皆是大笑,罗成摇头晃脑地上前:“尔等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仅凭这人两片薄唇便定我兄弟杀人?请问,我兄弟二人与各位萍水相逢,从无过节,难道我兄弟曾得罪了各位,各位也曾有加害之意,故而相疑?”

    “这……”王平江被问的哑口无言,周平澜道:“尸身上确没有其他伤痕,只验出的暗器所伤,你们若是不信……”

    “刚刚还说飞针所伤,这回成暗器了,再下回是不是得说兵刃所伤了?”罗成辩道,“这天下会暗器之人多了,难道就是我兄弟不可了?”

    罗成见这几人势颓,步步紧逼,周平澜很快也闭上了嘴,倒是赵定千突然说道:“人证!谁说没有人证?胡师妹还在剑首宫,平江!去请胡师妹过来,是非曲直自有分辨。”

    “不必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从人群后头传来,众人回头,纷纷让出一条道路。胡笳从人群后头走了出来,对着那垂泪的大娘下拜道:“胡笳未能将各位公子带回,愿听各位处置。”

    众人皆道言重了,那几位家属也都过来相扶,赵定千宽慰道:“师妹,你虽没有保全他们,但现在仍可以为他们报仇,只要你指认凶手,师兄为你做主!”

    “少掌门,平江难道没有告诉你,沈少侠是与我一同回来的么?”

    “这……”赵定千瞥了王平江一眼,王平江回道,“确……确有此事……”

    “沈少侠非但不是敌人,反而是我的恩人,若没有他,我早就和其他师弟一起,死在贼人的手下了。”

    沈齐和罗成都傻眼了,这胡师妹说起谎来比起罗成有过之而无不及,赵定远则吃惊地赶忙对沈齐行礼,“原谅是先生救了师妹,怠慢怠慢了!”

    “赵定千!你不分青红皂白,伤了咱剑宗的恩人,还有何话说?”赵定远怒斥道。

    “师妹,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有贼人行凶,那贼人是谁?”

    “他蒙着面,我也瞧不真切,只瞧出他与我过招的时候使得一手‘多宝分金法’,幸好沈少侠出手才勉强对敌,各位师弟的伤,便是沈少侠的飞针被那贼人用一种以快打快的法门给击偏了方向……”

    “能快过沈家的飞针?还能不偏不倚地借力杀人?”“多宝分金是唐门的暗器手法吧?”“能做到这步的只能是唐门的人了。”众弟子窃窃私语。

    “没听说唐门有高人来此……”

    “怎么没有?唐门千机堂堂主萧纯前几日毙命于小界关。”沈齐忍痛道。

    “既有此内情,沈先生刚刚为何不明言?”

    “你伤了人,你在向恩人追责吗?”赵定远怒了,再向沈齐赔礼道,“还望沈先生宽家兄怠慢无礼之罪!”

    有胡笳作证,赵定千知道今日也为难不了他们,只得作罢给沈齐赔礼,沈齐笑笑,被翠儿和罗成搀着,扶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