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挽酒友
繁体版

第二十六章 黑影

    小关城,栖雀楼

    往日吵嚷的栖雀楼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白地,一个老人拿着一把重剑扫开了这片断壁残垣,此刻日头正高,阳光洒下在这片废墟里添了不少斑斑点点的热闹。老人站在厅堂里,将那剑柄高举过头顶,剑尖儿朝下,奋力刺下,只听得轰隆一声,这处地砖陡然塌陷,露出下头一个黑窟窟的大坑来。

    那老人俯身看去,果然里头露出了点点烛光。

    一个披甲的男子从地洞中跳出,手中朴刀直取那老人胸口,那老人持剑抵挡,刀剑相交,那男子的手臂如同触电一般松开了剑柄,老人将他的短刀撇向一边,那男子还想出招,剑身已经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

    老人略一松手,沉重的剑身竟将这七尺的汉子压的半跪下来,而老人单手轻轻捻这剑柄,当真是举重若轻的内家功夫练到了极致。

    “你家主人在哪?”

    那男子闭口不言,反倒扬起了脖子大有引颈就戮的架势,老人见了大笑,说道:“小子是个有福气的面相,何必断送于此?”

    不等这男子回话,洞中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有客来访,钟袭,你怎的不迎反而动起了刀兵?”司蔻面对突然到访的老者很快镇定了下来。

    “赵掌门好手段,竟能找到这里,这一天天的……可真够累的。”司蔻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朝洞口外喊道,“李将军,你我斗到此刻,还要小女子出门相请吗?”

    “李越宗不在这里,老夫前来,是助姑娘脱困。”那老者将佩剑递给司蔻,表示自己无意动手,但司蔻却觉得他在挑衅,赵望先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老夫就是不用兵刃一样治得了你。

    “赵掌门,沧水剑重,小女子担不起。”司蔻拍了拍赵望先拿剑的手,赵望先笑了笑,将剑放在了案上。“先生一人来访,司蔻受教了。”

    “老主子手谕。”赵望先又从怀里掏一封朱漆封口的羊皮信,漆口有个赤龙图案的印章,赵望先将此信双手交于司蔻,司蔻取了把匕首轻轻挑开封口,从里头取出信来,读毕,将此信原样封好,收入怀中。

    “老主子有意要我两家罢斗?”

    “嗯,老主子亲言,巴国朝堂,少了姑娘和李兄任何一人都不安稳。只盼你两家各自相安无事,共扶幼主。”

    “李越宗以身为饵,亲历险地诱我入局,如今露了底牌整了这出‘坚壁清野’将我逼入绝境,花了这些功夫,岂能放我?”

    “老主子既然要姑娘罢斗,自会保姑娘平安。”

    “愿闻其详。”

    “老主子已传书与将军,李将军欣然应允,只要姑娘上表陛下,释放在押的耳弓山旧部,他可亲送姑娘回朝,并领此番失逃管制之罪!”

    “司蔻感老主子美意!但……灭族之恨,不共戴天!此番他便是放我回到巴中,我仍是要与他见个高低!耳弓山诸将乃李越宗之爪牙,只恨杀得晚了,岂有放虎归山之理?”司蔻恨恨地说,“司蔻不敢欺瞒老主子,老主子若是不允,司蔻自有脱身之法,不牢旁人挂念。”

    赵望先大笑:“姑娘所说之法,可是方家的商船?若我所料不错,此刻李越宗当是在那船上等候姑娘来矣。”

    司蔻站起身来,此事她做的隐秘,就是钟袭都没透过一点消息,这赵望先居然一清二楚,而且就连李越宗都已经安排好了,专等她入网。“难道是他?”司蔻的眼前出现了那个诡计多端的小胖子,看来也只有他出卖自己,此事才能暴露的这么快了,想想也对,自己毫无胜算,方罗成岂会把宝押在自己这儿。

    司蔻恭恭敬敬地向赵望先行了一礼,“愿赵掌门教我。”

    “姑娘,老主子只要你们此刻罢斗,至于回到巴中,是斗是和,就不是老夫能管的了。李越宗勾结汉人,围杀朝廷大员,光这一条还怕他不是罪上加罪?李越宗说到底是戴罪之身,若在此纠缠,其利在他而不在你,若回到朝堂,姑娘官拜九卿,封邑三千,岂斗不过一阶下之囚也?”

    司蔻想后,道:“我只上表天听,成与不成,非我所分。”

    “这个自然。”赵望先道,“如此,不枉老夫走这一遭!”

    二人说话间,一个小厮直闯进来,道:“殿下……”

    见在场还有旁人,那小厮急忙打住,眼睛瞧着司蔻。司蔻点点头,那小厮才继续说道:“方家……方家暗门被解开了……”

    “想必翠儿那丫头得手了。”

    司蔻对赵望先拱手道:“令公子也在此处,赵掌门肯同行否?”

    “小儿出门历练,殿下费心了。”赵望先笑笑,拿起沧水剑背在身后,也不辞行,径直寻了出路,跳出坑洞而去。

    话说罗成这边,他自见到这把黑弩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这不安感并非来自这间诡异的密室而是来自自己的体内……相蛛。

    他感受到了相蛛对这把黑弩的渴望,罗成的手颤颤巍巍地一把抓住了它,手指在与这黑弩接触的瞬间,他的手仿佛激活了肌肉记忆一般,几次折叠就将这个黑弩收纳成了巴掌大小,一股强烈的眩晕感随之卷来。

    罗成恍惚间似乎来到了一处山崖上,沈玉关站在他的面前。

    沈玉关已经须发皆白,但罗成还是一眼认出了他,“蛛兄,你下次能不能变装成阿茶,小尼姑岂不比老头可爱?”

    沈玉关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嘴角流出涓涓黑血,这可把罗成吓了一跳,他瞧出这黑血与他之前几次毒发一模一样,下意识的喊道:“沈哥!沈哥!”

    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扶住了沈玉关,罗成转身看去,直呼好帅。

    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站在他的身后,这男人风姿绰约,颇有几分阴柔之美,穿了一身紫衣,眼角有一颗青痣。

    沈玉关的口中黑血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咳了出来,两只漆黑的触手从他口中探出,罗成认得,这就是这些天与他相伴的相蛛。

    画面闪回,赵定远摇着罗成的肩膀,罗成从那蜘蛛的触手中抽离回来,半天没有反应。

    “成哥!成哥!”赵定远扬起手臂,狠狠地扇了罗成一个耳刮子,罗成吃痛出声,捂着脸直唤“哎哟。”

    “哎哟,你干嘛!”

    “成哥,你中邪了!什么蜘蛛这么厉害?”

    “什么什么蜘蛛……这地方邪门的紧,咱们别呆了,上去吧!”罗成心有余悸地看着手里的黑弩,这玩意儿的煞气不是一点的高,相蛛兴奋地在他体内直转圈。

    “翠儿姑娘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情况很不好。”

    “出去说!出去说!”罗成只想离开这里,带头朝门口走去,刚背过身,只听得又是轰隆一声,这密室的门合上了。

    难道有人在外面把门关上了?罗成后悔没有留一个人在外面守着机关。沈齐燃起火信,火光中只见一个黑影朝他们扑来。

    “卧槽!”赵定远急忙招架,二人拳脚相交,此人身手极佳,赵定远初一交手就连吃了其三掌,掌掌正中胸口,他连吐三口鲜血坐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沈齐将火信用飞针手法插入了石壁中的缝隙,那人又向他扑来,这狭小的空间里二人离得太近,沈齐根本无法施展飞针御敌,二人又是比拼拳脚。

    沈齐按说手上功夫也不弱,但禁不住有伤在身,那人飞速欺身上前,双掌变爪,向他中庭、巨阙两处大穴抓来。沈齐身形急退,那人几乎是同步跟上,若是荒郊野外,沈齐完全可以边退边用飞针御敌,但这小小密室之中仅仅三步沈齐就退到了墙角。

    沈齐施展关元指中的一招鼓定关元隔开此人双爪,而后接上一招此消彼长正中其檀中气海,沈齐封住了他气海正欲乘胜追击,那人双爪诡异地搭上了沈齐双肩,奋力一爪,直扯下两块血淋淋的肉块。

    沈齐也是条真汉子,如此苦楚竟没有发出一声,他不明白气海被封这人如何还能行动自如,不顾双臂的惨状抽身出来,那人一招得手哈哈大笑,双手化掌,掌力如长江叠浪,势头一掌更比一掌高连番拍来。

    沈齐正定身形,守住关元,面对这掌力携带而来的翻涌真气,沈齐竟不躲不避,用身体硬接下了此人三掌。

    此人见接连三掌撼他不动,出掌也有些急了,沈齐此时仍是毫不躲闪,这一掌拍在沈齐身上,只见得血雾弥漫,但此人的手掌竟如被吸在了沈齐身上一般,一时间抽不出来。沈齐嘴角挂着嗜血的微笑,双指捏着一根最粗的蜂尾针,刚猛指力携带着十分怒气,将这针送进了此人颅骨。

    沈齐终于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扶着那人僵硬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之前,沈齐的双目对上了那人空洞的双眼。

    “是你……我早该猜到……你的路数……真的是你啊。”沈齐喃喃道,闭上了双眼。

    那人摸了摸额头的血洞,把失去了意识的沈齐推到了一边,火光下,他的嘴角动动,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眼睛看向了躺在一旁装死多时的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