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念换上干净的衣袍。

    炼丹疲劳过度的顾曦雪趴着身子，睡的很香。

    修炼过金皮卷的他虽然修为不高，却因皮肉具备一定的免伤，仍旧精力充沛，元阳旺盛。

    他走了出去，没有打搅顾曦雪，昨晚对方实在不容易，得多多休息。

    却见顾曦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火炉旁烤火，一双可爱杏目时不时的看向偏屋，见苏念走出来，顿时飞快的收回目光。

    苏念眉头微皱，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自顾自的把脏衣服端盆里，去水池清洗，这一幕落在顾曦薇眼里，勾足了她的好奇心，偷偷的盯着。

    半晌，顾曦雪揉着腰难以站稳的走出来，略显尴尬的冲苏念开口：“感…感谢仙师大人赐教，奴…奴家该离开了。”

    说完，她快步上前，拉起妹妹顾曦薇的手，离开了东执事庭。

    苏念没有说话，他望了眼那远去的背影，很快收回目光来。

    昨晚顾曦雪什么都没说，他什么也没问。

    就像一场不需多言的风花雪月，没有原因，也没有要求，倒也挺好。

    只是，苏念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太相同，在顾曦雪的身上，他感受到一丝爱意，却又非常的决然。

    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没有索取，就像完成心中犹豫多年的心结，仅此。

    或许在四年前那个夜色下，就有所萌发吧。

    现在的她，该是去继续追求梦想了。

    …

    这一日晚上，他又遇到一位旧人，是朱师兄，提了两壶酒，拜访自己。

    对于绝大部分人苏念都是拒绝的，但朱师兄是个例外，他没有忘记朱师兄之前的关心。

    “最近山门怎么样？”

    苏念坐在火炉旁品着朱师兄带来的桂花酿，这酒绵香四溢，和女儿红完全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老样子，这两年比较安稳，你呢？”朱师兄抬起酒杯，敬了苏念一杯。

    苏念点点头饮尽，自嘲道：“我啊？自打姜老离开之后，就越发清闲了，每日炼炼丹，喂喂鱼。”

    “姜老也是一个好执事啊，听说丹道极其了得，可惜了，”朱师兄感慨着：“不过，你这么年轻也要和姜老一样在这里守一辈子吗？”

    “我天赋一般，修为到现在还够不上玲珑阁，何必吃力不讨好呢？”苏念笑笑。

    “也是，也对，”朱师兄有些认同。

    “那你呢？你不会要在山门守一辈子吧？”苏念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朱师兄喝了口酒，吃了口肉，神色复杂道：“谁不想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可这个世道，光凭努力还不够啊，还要抓住机遇才行，唉。”

    苏念没有说话，他能看到朱师兄双眸里的沧桑，被岁月磨砺的失去了菱角，但仍旧没有放弃。

    “老实说，如果我是你，遇到了那灵月女帝，我一定想方设法的跟随，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大造化啊！”

    朱师兄唏嘘不以。

    苏念沉默，朱师兄的反应很正常，应该说绝大部分人遇到灵月女帝，都会竭尽全力的巴结。

    他微笑着，给朱师兄斟满一杯酒，随后抬起自己的酒杯，敬上道：“那…祝你早日遇到贵人。”

    风雪霏霏，长夜漫漫。

    …

    翌日，送走了朱师兄后，苏念的日子，很快又回到寻常的修炼，平淡如水，却也乐在逍遥。

    宗门的尔虞我诈，师兄弟间的勾心斗角，争夺机缘的残酷，艰难，还有背叛，种种这些他都不需要经历，也没必要经历。

    只要苟着就行，苟它一个天荒地老，日月沉浮。

    修行本就需要耐得住性子，和自己现今的处境过于般配，即使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偶尔也可以出去逛逛。

    天天蹲着跟个千年老乌龟似的，那也不妥。

    山下的百花坊可真想去看看，苏念想想还是没有轻举妄动：“不急不急，等金皮大成再去吧。”

    最近这几天，山外时而传来一些惨叫，偶尔还能一些极其惊悚的怪物，让人不寒而栗。

    苏念不太清楚具体，倒是打算等会去丹坊买一颗淬灵丹备着。

    别看淬灵丹只需要一块下品灵石，可实际上，此丹在凡俗当中却是非常稀有，百金难求。

    有的也是残次品，效果跟宗门里的差距很大。

    苏念收回思绪，开始继续滚水入定。

    少顷，他忽然睁开眼，感觉到一丝凉意，冬日的凉很是正常，但他还是凝重起来：“这是…邪诡气息？”

    他猛的站起身，推开窗，就看到山门外的飘荡起一片片巨大的水母，与连天的白雪格格不入。

    那些水母似乎从远处山上飘起来，一只只都呈现出诡异的黑色，像一朵朵扭曲的黑云升腾，并且在表面长满了腐白色的脓包，甚至有所破裂。

    距离隔着有些远，加上飘雪，他看不太清，只觉得非常惊悚，分明是海里的生物，却从山间飘起，仿佛他所处的不是一片山河，还是海底！

    这种怪诞的感受让他毛骨悚然，毕竟大部分邪祟都出没于夜间，白日极少。

    如这么横行白昼的邪祟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越发庆幸自己投身在靠山宗了，也渐渐明白，为何每隔一些时日都有新弟子了，这等世道，若非身在人多的城里，都得惶惶不可终日啊。

    在苏念观察的时候，外面也有不少弟子在议论着，都颇为恐惧。

    “那玩意别多看，我爹就是上山打猎遇到这位该死的怪物，身上身上……”那弟子说到一半，便抱头抓狂起来，似乎是极其悲伤的回忆。

    苏念皱眉，索性也不再去看。

    “还是继续修炼吧，苟着就行。”苏念不再去想其他，重新合上窗户，回到滚烫浴桶里。

    空气里弥漫着让人不舒服的味道，随着屋外一声滚滚如雷鸣般的冷哼，让苏念乱糟糟的心安分不少。

    约莫着是几只黑水母飘山门而来，宗里有强者出手了，具体尔尔，不再重要。

    转眼立春，入夏，一年光景飞逝。

    苏念即将达成滚水入定第五个大周天，修为也在冰魄地宫的滋润下，步入了凝气五层，增长的不快不慢。

    这种速度其实属于慢了，像顾曦雪，四年光景便是凝气八层，相当不俗，如今想必更有进步。

    再说那已然五年未见的阿牛，拥有着极品灵根必然更为出类拔萃。

    至于赵轩？说难听点的。从他的角度上来看，他觉得赵轩就是来镀金的。

    到底是大周皇宫的御医世家，要知道大周皇族也是修仙，且底蕴极其深厚，强者如云。

    不过这种弟子多了去了，过去听姜老说过，曾经有一位大周皇族的皇子，拜入靠山宗，直接成为那极其尊贵的内门弟子，坐享一处洞天福地。

    这两天新弟子有点多，在金印府死了不少人，他索性稍稍清闲一番，对着浩阳经里的一味丹药有点钟意。

    与疗伤的回元丹不同，这是一味寒霜散，挥散出去，可以冰封万物，效果相当不错。

    要说这个玩意有多大的伤害，那可能不一定，他发现这丹药是有一些阶层的，普通的属于一转，厉害点的属于二转，三转最强。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姜老为自己炼制的那九颗三转大罗浩阳丹，所以他直接放弃了三转。

    “二转的话，”他琢磨了一下，仍旧摇摇头。

    炼丹就像修行，由浅入深，由简入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能打下坚实的基础。

    他最终选择一转寒霜散，药材需要的不少，像什么千幻叶，水仙蛹，玉泽花之类，他在姜老的药柜架子上都能找到。

    余下几味青铜木，百岁地龙，和子枯梧桐根，则要外出采摘才行。

    “地龙不就是蚯蚓么，如何百岁？”苏念翻阅着浩阳经，发现这百岁地龙虽是一味颇为寻常的药剂，但确并不容易找得到。

    蚯蚓本就属于土壤当中，寻常活过五年便是不易，十年者多半少见，百年者几乎都是略有修炼的地龙精了，并且喜欢长眠。

    换而言之，想找到百岁地龙需要掘地三尺，难度属实不小，苏念虽然时间宽裕，还是懒得去找。

    他打算去丹坊看看。

    “不大行，姜老说过，药材需要在正午时分亲自采摘，罢了罢了。”

    苏念按照这三味药材的分布，入宗门五年来，第一次出了一趟远门，说是远门，其实还是在宗门里。

    靠山宗太大太大，弟子山旁边便是一片连绵的药山，蔓延数百里，里面什么药都有。

    他背着一只药娄，都在山路上，走过那一片弟子山的时候，一处处独处洞府虽然是开辟出来，且空间不过卧室大小，却还是体现出靠山宗的大气。

    忽然，一声尖叫回荡，一位满脸羞红的女弟子，胸脯剧烈起伏喊道：“苏…苏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