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他们竭尽所能倾尽所有做的校园文化，仅仅过了两三个月，就变成了仿佛经过了数个世纪风雨沧桑的历史遗迹。

    那些粘贴在墙上挂图，有的已经脱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的被冬天的狂风吹吹落到地上后又被捡起来重新挂上去，看上去像是一个破破烂脏兮兮的流浪儿。

    橱窗里的版面因为被太阳照射褪了颜色，字迹模糊，特别是人像变得苍黄泛白，像个过了百年的遗像。

    粘贴在台阶立面上的标语，早被学生踩踏的一塌糊涂。有的翘着角，有的像个半身不遂的病人耷拉的大半边，有的撕了下来没有撕完整，留下一片一片的碎片。

    那时怎样的轰轰烈烈风风光光，现在就怎样的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而学校为了做这些校园文化，又欠了一大笔债，以至上学期期末，原本公布过的奖励制度，承诺的奖品奖金，也未能兑现。

    这学期，当连主任重新公布那宏大动人的教学教研计划时，大家都听得心不在焉。大家仅仅把它当成一种仪式，该说的说该听的听，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该怎么不干的还怎么不干。

    因为经过了这两年，大家觉得每学期公布的什么教学教研计划，什么成绩考评办法，都听起来很美，都激动人心，都热血沸腾，但最后都很难落实。

    特别是上学期，他们的听课安排仍然是教师每周两次。教务处中层领导每周三次。但事实上，除了刚开学时坚持了差不多两三个星期。其余的基本上放任自流。别说老师不去听课，领导也没有人去听课，更别说什么开教研会组织跨校跨区教学经验交流会了。

    到后来校园文化成为重中之重的中心工作时，开会时连如萍主任更是连提都不提听课教研的事了。因为她说了也没有听，更没人去做。大家都都围绕着重中之重的中心工作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听课教研了。

    成绩考核也是如此，原本说的这个成绩怎么怎么评价，第几名怎么怎么样，到最后，宋校长一句话两个字，没钱。所有的制度都成了一张废纸，所有的承诺都成了一堆空话，大家也只好不了了之。

    宋明他们六个人做的课堂尝试，也时断时续奄奄一息。

    华铮在九年级继续推进着他的课堂尝试。从单词到阅读理解再到小作文儿的导学、导读、导写等方面，都做了一些有益的尝试。

    尽管有的同事和领导对他的做法不能认同。大家劝他在九年级就应该开足马力全速前进，上课把语速放快，放到一分钟说350个字500个音节，争分夺秒一讲到底，先把课赶着讲完再说，别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但华铮还是顶住压力坚持了下来。虽然他的课没有别的班讲的快，但他们班的成绩，却依然优于他们，学生们学习英语的积极性学习热情，更是他们这些班不能比的。

    但是，随着这一学期所有九年级班级重新打乱，重新分班，他的课堂尝试也戛然而止。

    因为这种课堂尝试的基础是小组组织，要想运作顺畅高效，需要小组组员之间长期的训练磨合，才能逐渐实现宋明曾经说过的四化:程序化、典型化、立体化和自动化。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训练出来的。

    随着快慢分班的进行，他的班级原来的学生也被重新划分了，他原来的小组也不复存在，这学期九年级也进入紧张的复习冲刺阶段了，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打磨操练他的小组活动了，所以，他只有放弃了。

    宋明这学期在刘才厚校长赞誉有加的三顶漂漂亮亮的高帽下，在连如平主任教育担当教育情怀的感召下，也，不再担任七年级的课程。而以九年级副年级主任的名义，担任九三班慢班的班主任。

    方晴说，自从经历了宋明这件事，当她再次听那位领导冠冕堂皇地跟她们大谈特谈什么教育担当什么教育情怀时，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跟我们的老祖先发明了文明的标志之一火药，却被有人用火药来制作杀人的武器一样。

    贺珍玲老师接任宋明的班主任后，七1班的教学课堂尝试只剩下杜先枝一个老师在坚持。

    贺珍玲老师接任之后，对宋明搞的这一套内心十分排斥，虽然碍于情面也为了稳定过渡，小组还暂时保持原来的组织形式，但对贺老师来说，那些小组已经名存实亡，她根本不会用小组进行课堂操作。

    她觉得那些灵活多变的课堂小组操作简直就是庸人自扰，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她只需一支粉笔一张嘴，就足以包打天下。哪里用得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花拳绣腿。

    但是学生已经习宋明讲法，习惯了对问题先自己思考自己试着练小组内先交流讨论自己批改，组员互相讲一讲……

    组长要本着对中求错，错中求对的原则，从习题中精选典型，对典型的问题还要在黑板上板演，组织全班学生讨论等等。

    对贺珍玲一个人站在讲台上从前到后嗒吧嗒吧一讲到底的讲法又很不适应。

    大家觉得那样的讲法枯燥无味索然无趣。自己有不同的想法没有机会表达，有了疑惑不能及时的提问。一节课贺老师只盯着那几位学习好的学生讲，只瞅着那几位学习好的同学问。这使一些同学内心十分不满，有的消极抵抗上课就趴着睡觉，有的回答问题故意胡诌八扯，有的尖叫吹口哨表示抗议，也有的同学拒绝交作业。

    贺珍玲老师逢人就说，都说宋明这个七1班学生好，这就是个天大的谎言，天大的谎言呐。

    我就不知道这些学生好在哪里？上课上课不认真听讲，睡觉的睡觉，乱说话的乱说话，传纸条的传纸条，画漫画的画漫画。回答问题不认真也就罢了，还胡说八道，乱起哄，故意捣乱。

    课堂课堂不认真听课，自习自习不认真做题，作业作业不认真交。这些学生，都被宋明惯坏了。一个个目无尊长无法无天，自由散漫不懂规矩，简直就是个土匪窝。

    要不是她接管后大力整治，这些学生迟早会毁在宋明手中。

    随着贺老师的不断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张冠李戴树上开花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持续不断的重复，人们越来越相信贺金玲老师说的话。因为大家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七1班学生上课有人趴着睡，有人尖叫起哄，一些学生拒不交作业……她说的都是事实，都是大家眼睁睁看到的事实，没有一句虚话假话，不由得人们不相信，也由不得宋明再自证清白。

    贺珍玲老师从宋明这件事上得出了一个一条真理，那就是道听途说八分假，亲临实地才见真。这一句精辟的话语，算是把宋明彻底的钉在了耻辱柱上。

    有人对宋明这次被提升为九年级副主任爆出了黑料，对于宋明怎样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怎样削尖了脑袋苦心钻营，甚至不惜贬打压他人……种种描述有鼻子有眼儿，若是亲历亲见。

    宋明被描述成了成了。面是憨厚老实。其实是一位颇有心计的阴险小人。如果宋明真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憨厚老实，人家那么洋气的方晴怎么可能看上他这个土老帽，怎么可能从城郊跟随他来到宋庄中学。这家伙肯定对人家方晴耍尽了小手段用尽了花心眼儿才把人家骗到手的，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解释。

    而且宋明这家伙还贪心不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在在外面抽调了几天，就把人家韩如雪拐到了家里。要不是人家叔叔韩主任像老法海那样火眼金睛，看穿了宋明的坏心眼儿及时出手制住了他，说不定这时候韩如雪早就被宋明给祸败了。

    宋时就是一个衣冠禽兽斯斯文文的小混混。

    宋明的名声也越来越臭了。

    其实宋明本来就叫宋老臭，他也不怕臭。但是让他气愤的是，明明是贺珍玲老师毁了他的课堂尝试，贺珍玲还把自己说成是七1班的救世主，而宋明反而成了一个罪孽深重的破坏者毁灭者。

    也有不少老师为宋明打抱不平，对贺珍玲抹黑扮丑宋明落井下石的卑鄙手段感到愤慨。

    宋明也愤懑了一段，最终说服了自己，渐渐坦然了。

    在他看来，贺珍玲对他的这些抹黑丑化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和历史上的更朝换代的帝王没什么两样。

    但不同的是，贺珍玲接任他的七1班，并不是贺珍玲有本事打倒他推翻他的，而是宋明让给她的。她就算不感激宋明，也不应该这样的抹黑他丑化他。

    仅仅是为了一个班主任，而且还是别人让给她的一个班主任，一个人就可以为了一己私欲一己脸面一己威望，对前人进行肆意的污蔑。可见如果是，一个人为了争夺大位，经过数年的血腥拼杀生灵涂炭，终于推翻了前一位帝王，那获胜者会怎么评述被推翻的帝王，里面将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私欲阴谋，多少污言秽语，多少弥天大谎，真是不可想象。

    经过了这件事，宋明深切的感受到，星空可以凝望，深渊可以凝望，而不可凝望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