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今天来找宋明，也想和宋明商量商她工作调动的事。

    方晴的父亲这次好不容易打通了关系，答应把方晴调到城区一所小学，最晚8月10日到校报到，所以这两天必须给人家一个准话，调还是不调。

    方晴的母亲坚持要求方晴调回去，为了这件事，天天和方晴做思想工作，生气，吵架，不给方晴做饭，甚至要离家出走。

    方晴的父亲选择中立，既不想得罪方晴的母亲，也不想让方晴太为难。他说他原则上尊重方晴的意见。如果方晴同意今年调就今年调，如果方晴不同意，那就到明年。再让人家给方晴调一所更好的学校，也不算白白一场人情。

    方晴的母亲不放心，说，现在当家的，在位一天就当一天家，不在位了什么都不是。今年是今年，明年他还不知到哪儿去了呢？到时候办不了了，难道你还好意思让人家吃到肚里的再吐出来？

    方晴的哥哥建议让宋明也抓紧时间找找关系，尽快调到城区工作。方晴没了主意，来找宋明商量。

    宋明问方晴，你的意思呢，更偏向哪一个？

    方晴说，我还是原来的想法，我想把这一届学生送走再回城。如果我现在走了，我恐怕一辈子都会觉得亏欠他们。

    宋明说，那倒也无所谓。你走了，自然有别的老师教。

    方晴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这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他们身上有我的心血，我都把他们看成我自己的孩子了。他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们呢。

    方晴又看了看宋明，说，我早一年迟一年无所谓。关键是你。

    宋明低下头，沉默不语。

    方晴说，宋明，咱们从认识到现在快三年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有些问题我们现在必须面对，我们躲是躲不了的。宋明，你抬起头，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宋明抬起头望着方晴。

    方晴说，你到底有没有打算进城工作。

    宋明说，有。又扭捏着嗫嚅道，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既然要去，为什么不早点儿去？

    宋明说，我说要进城工作是因为考虑你。如果你你进城了，我不进城，让你怎么办？

    另一个因素是因为，我们现在在农村，单靠种地已经难以维持生存。我和我的家人们要寻找新的生活出路。

    但现在我们去不了。我如果走了，家中的地全放在我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妹妹肩上，他们将不堪重负。

    方晴说，那怎么办呢？等我调走了，难道我们就只能做假日夫妻吗？你看能不能这样，咱们先到城里租房子住，等咱们有钱了再买房子，把父母接过去。反正现在在家种地，也没有多少收入。

    宋明说，我也想的这样，我们现在收入虽然低，但是以后会慢慢涨上去的，大小总是能买个房子的。

    方晴说，其实买不买房子无所谓，我家有房子呢。

    宋明说，你想让我入赘呀？

    方晴说，什么时代了？现在在市里哪里还有入赘不入赘的？就算是女的嫁给男的，大多数也是在外面独立生活。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一样要赡养父母。你到我家了，也没人外待你。我们家族的人这几年也都飞得天南海北。上次你在我们村也看到了，我们村现在一半的人都不再是我们本村人了。

    你们现在还是熟人社会，城市是陌生人社会，我们那里是半熟人社会，但很快就会变成陌生人社会。各家各户，大门一关，东邻西舍，与我无干，谁过谁的时光，谁也不会轻易干涉谁，更不会像你们这里的人们那么嘴碎。别人家有点风吹草动，就被传得满天烟雾弥漫，有事没事嚼人舌头嚼上猴年马月，你说这些人活得该多么无聊？

    我父母就我一个女儿，我的两位哥哥都成家了，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房子。我们村里面也有规定，儿子和女儿都有房基地。只不过儿子的房基地是16米乘10米，女儿的房基地比他们少了2米，是16米乘以8米。大小盖上两三层，怎么也够住。到时候，我们住上层，让你的父母住下层。

    宋明说，天下没有这个道理。哪有我娶了你，住你家的房子，还把父母带过去的，可不被人戳断脊梁骨啊？就算你们那儿说得通，我们这儿也说不通。

    方晴说，那也不行，这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宋明说，现在最现实的，是我也买辆摩托车。现在路也比以前好走多了，从我们这儿到你们那儿，开摩托也不过个把小时的路程。

    方晴说，那风险多大呀？夏天还好些，到了冬天呢？起早贪黑天寒地滑的，太不安全了。

    宋明说，那不也就是权宜之计吗？等我们缓一缓，有了条件，我调过去不就好了吗？只是，如果我暂时调不到城里工作，还没在城市买房，你的父母会同意我们的事儿吗？

    方晴说，虽然有一定的困难，但事在人为嘛，就看我们怎么做了。

    宋明说，这也真的难为你了。

    方晴说，世上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事？谁让咱俩有缘分呢？谁让我喜欢你身上那种草木土石羊粪蛋味儿呢？

    宋明说，怎么成羊肉蛋味儿了呢？不是羊肉串味儿吗？

    方晴说，那是因为我那时不知道你叫老臭。我要知道你叫老臭，我早不理你了。你想啊，我要是嫁给你，别人都是香奶奶，我就成臭奶奶了。

    这样的事情，他们两个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方晴说，我知道我们的事有一定困难，但我只要你一个承诺，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

    宋明说，我承诺。我今生你莫娶。非只要你有一份愿意，我就有千份万份愿意。

    快到正午的时候，袁新林老师回到学校，看到宋明和方晴还没走，就来到宋明的屋子，对方晴说，我听说，你们那里长出的玉米都是一棵玉米能长两个玉米棒？

    方晴说，是呢。我们已经种了两年了。但是这样的种子只能种一年，第二年还得从种子公司买。

    袁新林老师说，这可稀罕了，我们的种子都是一年一年传下来种着走的。他们的种子为什么种了一年，第二年就不能用了呢？

    方晴说，这我不知道，这可得问我妈去。我妈每年都从种子公司购买种子。我们家以前种的各种蔬菜种子都不是自己培育的，都是从种子公司买的。长得可好了，比自家的种子好多了。

    那玉米亩产能有多少呢？

    我听我妈说，最低的也是1200斤，好的大约在1500斤左右。

    这可比我们的亩产高多了。我们这儿亩产还是800~1200斤，最高才能收到1200。

    今年我想先种点儿试试。

    宋明说，只怕时间有点儿晚了。

    方晴说，好像他们那里也有晚种的玉米种，我回家让我妈问问。

    袁老师说，好。现在我们种地也得跟得上时代。

    宋青山准备回家，看到他们还在，就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出校门的时候又扭头对宋明喊道，宋明，明天是你的值班，你可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