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上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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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红革老师

    八年级数学老师姚红革找到高立峰校长说,高校长,你看我这一瘸一拐的,如果去做宣传,恐怕会影响咱们学校的形象。所以,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去做宣传。

    你们能不能也给我们这些不适合做宣传的人,找一个工作机会,让我们也能赚些钱。

    比如前一段,您不是说让我们磨课吗?这不是个好机会吗?我们能不能年前迟放一个星期假,年后提前一个星期到校,用这个星期的时间磨课,正好给我们开半月的工资。

    半月?工资?想都别想。了不起按加班费。

    又不是您掏腰包。那不行,给十天的钱也成。草和秸秆都是料,给就好。

    当然,这也不是全为了我们赚点小钱,也是为了学校的利益。我们平常的课实在太多,确实没有时间听课教研。大家教学上也存在很多问题,但也没有机会相互交流,更得不到像您这样的名师指点,很不利于提高我们的教学水平,也不利于我们学校的长远发展。

    另外,那个,我这个想法也不一定正确。我只是多说一嘴。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高立峰校长笑着说。

    我觉得,如果我们年前推迟一星期的时间放假,年后提前一星期的时间到校,中间大家又忙着过年,时间非常短,咱们的教师临时去找工作的可能性就会降低,这也有利于我们教师队伍的稳定。

    高立峰校长说,呵呵,姚老师,就你猴精。想自己赚钱,就说想自己赚钱,还涂涂抹抹,装扮得大姑娘似的。

    赵毅经理采纳了姚红革老师的建议,教师愿意去做宣传的去做宣传,不愿意去做宣传的在学校磨课,按实际天数发工资。

    但是秦燕却被辞退了。

    据说辞退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秦燕代表教师向学校提意见,而是学校的一个惯例,女教师结婚半年后,不管有没有怀孕,都要走走辞退的手续。下一学期若愿意再来,就重新签一份新合同,为期一个学期,大约四五个月。一旦发现有情况,学校都会及时止损。

    在这里,只有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不了钟就当不了和尚。学校从来不养不撞钟和尚,半天都不行。

    赵毅经理说得明白,我们是做企业,不是慈善。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有一分钱是多余的。

    尽管如此,但大家难免有所猜测,果然没有人胆敢轻易去找学校提意见了。

    但姚红革老师去了,还都说成了。大家从内心都很佩服姚红革老师。

    姚红革是姚家湾人,姚家湾是桃源集东边临河的一个小村庄。

    北河在桃源集的西北东绕了个马蹄弯,很早以前,这里是个渡口,南北两岸种有不少桃树,古名桃花渡。现在这里发展成了集镇,但河北岸千百年来被河流侵蚀,河岸后退,土地减少,人口稀少,至今仍保留了大面积的林地,其中仍有成片成片以百亩计的桃树林,一到春天,几百亩的漫天桃花夭夭灼灼,成为沿河一景。

    姚家湾紧邻桃源集,北河在村北绕了个凸向北岸的小月芽,以前曾名月亮湾,后更名姚家湾。

    桃花渡口桃花园,

    月亮湾里月亮船。

    禾香鱼肥花满岸,

    赛过天上活神仙。

    这是民间流传的小曲。

    在某个时期,桃花渡和月亮湾被认为具有特殊非主流情调,分别改为桃源集和姚家湾。

    桃源集已没了成片的桃花园,但姚家湾还有那个月亮湾,只是那些年代填河造田时向北更弯了些,枯水期更像个牛轭,丰水期却仍是少半个水光盈盈的月芽。只是没有人能从姚家湾的村名中联想到这个富有诗情画意的月亮湾了。

    宋明带着方晴去过几次姚家湾,方晴坐在北岸高高的直立的沙石崖岸上,望着南面那一湾月芽说,若论物质条件,我们确乎比先人好一些,但要论审美境界,我们似乎不比先人强呢。月亮湾改成了姚家湾,倒也直直白白,却少了些许情趣。人的生活中若都被这些直直白白的吃喝拉撒充斥了,一切都以经济实用为准则,那生活的意趣就像只剩骷髅的西施,还有什么味道?

    方晴说,审美教育的缺失,可能是我们近百年来教育上最大的缺憾。而且,苦难美学、暴力美学和实用美学也将我们空灵蕴藉的传统美学冲击得支离破碎。我担心,没有了传统乡土美学意味的乡村,只剩钢筋水泥物欲外壳,就如一个没了灵魂的空壳。

    怎么会呢?社会整体上总是在螺旋上升的。你就是读书读得太深了,动不动就伤古忧今的。宋明说。

    姚老师小时候患过麻痹症,留下了后遗症腿有些残疾,当过生产队的饲养员,当过挣工分的村办小学教师。他教学很负责,在

    姚老师人到中年,又有些发福,腆着肚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摆。但他乐观开朗,总是乐呵呵的。

    他每周担任着30多节课,对学生特别上心,身边经常跟着三五个学生,随时给他们讲题。晚上值班时,也总有一些学生围着他问这问那,一直到十一点多。

    姚老师是宏文学校极少数几位实实在在将人人过关落实到日常教学中的教师。因此,姚老师的数学成绩,也一直是遥遥领先。

    他虽然身有残疾,但也爱好运动。一瘸一拐的和学生们一块儿打篮球,打乒乓球,跳绳,一样不落。

    他因为右手有些不便,所以一直用左手吃饭打球写字,他虽不是天生的左撇子,都练成了后天的左利手。

    他的左手要比一般人的右手厉害的多,他能一只左手撑地做俯卧撑,连做四五十个不在话下。

    他能用一只左手拉着胖胖的身子在单杠上起起落落,就跟玩儿似的。

    他用左手和餐厅里最壮的师傅掰手腕,那师傅憋得脸红脖子粗,使出了吃奶的劲。姚红革只是笑着给对方鼓劲,然后轻轻一拨,就把师傅的手压在下面。真所谓谈笑间樯虏灰飞烟灭。

    姚红革最厉害的是打乒乓球,他左手挥着乒乓球板,配合着起伏摇摆变化诡异的身形,风格迅猛老辣,飘忽刁钻,打出的球长短高低快慢直弧变化万千,让人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他参加过全县农运会,一路披荆斩棘,夺得乒乓球冠军。后来举办农运会的时候,残疾人组不让他参加,因为他打起乒乓球来比正常人都厉害,人们把他分到了正常人组。

    也正因为如此,他经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就是,他姚红革不是残疾人,他只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人,非正常人,非常人。

    学生们称他为鸳鸯腿姚大,这个绰号和宋庄中学的大烟袋袁新林一样,更多的是一种喜爱和敬仰,而非戏谑。